她和唐从容的都不一样,白瓷上绘着极淡极淡的花朵,那天的茶杯也是。
随身带着碗筷吗?果然是个有怪癖的大夫。
怪癖大夫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腕从袖子里露出来。百里无双无意中看到上面有一点淤痕,仔细一看是个针孔。
很奇怪的针孔,痕迹像一朵细小的花。百里无双却震了震,这个针孔,她曾经看到过。
到了午饭时候,坐在饭桌前央落雪仍然是副一合眼就要睡着的神气,拿起筷子,看了看满桌的菜,又放下。
百里无双问道:“不合胃口吗?”
“我吃素。”
百里无双吩咐小二再上一桌素菜。
央落雪这才提起他的象牙骨筷,夹了片豆腐送进嘴里,看了看她,“大小姐怎的变得如此好说话?”
“你是我的客人,当然要好好款待。”
“在庙里怎不见你好好款待我?”
“那时你是方丈的客人。”
“那么,再雇一辆马车——虽然你不介意,但我不愿意跟人共一辆马车——马上的软垫和帘子要换新的,我不想闻到别人留下来的气味。另外,再准备一床新棉被。”
百里无双命侍女去照办。
她的依从让央落雪侧目,“坐在我面前的真的是百里无双吗?”
这个人好像从来不肯好好说话,就算是一句好话到了他嘴里也会说得刺耳。但她没有像往时一样拂袖离去,静静地道:“很辛苦吧?我真没想到像你这样古怪又刻薄的人,会用金针度穴。”
央落雪脸色一变。
“十年前,你的师父药王为了救我的父亲,用过这个办法。药王是我见的最伟大的大夫,为了救病人,不惜将自己的精元过给病人。今天我看到你手腕上跟令师那时一模一样的针孔,又看到这一模一样的衰竭……我想这几天我对你有些误会和成见,抱歉。”
“别太高估我了。”央落雪冷笑一下,“我只是不愿这世上出现我治不了的人。”
而且,心里隐隐如梗如刺——他只能暂时将寒气封在唐从容的双手,这样唐从容的内息虽然可以运用自如,暗器的手法却将大大受损。
他一向自负,可是这一次,即便动用了“金针度穴”这样的禁术,也没有完全治好自己的好友。
——袖子里的手暗暗紧,指甲掐进掌心里。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比这一件事给他更大的打击和挫败感。他几乎有些恼羞成怒,冷冷地问道:“什么误会成见?我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
百里无双的眼神暗了暗。
那种胸闷的、堵了一口浊气的感觉又来了。即使是无忧,也不曾这样冷嘲热讽地说过话。想着大师父的病,她忍着没有说话,几乎忍出内伤来。
楼梯上一阵乱响,一个人急匆匆跑了过来,居然是方才去采办马车棉被的侍女之一,金戈。她附在百里无双耳边说了几句话,百里无双一挑眉,央落雪几乎可以看见她眼中溢出剑气来,锋利如同剑光。是的,这一个瞬间,百里无双像是一把剑出了鞘,没有丝毫犹豫,她从窗口跃了下去。金戈紧跟着而去。
人都走了,那一口一直在胸腹间压抑的无力叹息从央落雪嘴里吐出,他右手抵住额头,左手去端起茶杯——哪知茶杯还没有送到嘴边,眼前蓦地映入一道红光,一条鲜红绸带从窗口探进来卷住他,将他整个人扯往窗外,在落地的前一刹,红绸提起劲,他狼狈地落在马车车辕上。
他又惊又怒,“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马鞭抽在马臀上,跟着是百里无双冷然的声音:“乌刃剑术一般,恐有不测,带上你以防万一。”
“我只答应了救你大师父,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随行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