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五纹装模作样地往楼外赏着风景,风吹起他几绺零落在耳边的发缕,向脑后飞扬而去。
这么文静的一刻,多少有点矜贵公子的味道,骨子里的潇洒与那唇角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看得那刚要下楼去的伙计也愣了一愣神。
可眼角一见那伙计下了楼,他顿时变了神情,一脸捉弄人也似的坏笑。一把从椅子里弹跳起来,缓缓地绕过屏风,慢慢地移出半张脸,一双眼睛,往里头张望去。
果然没有记错!
就是那个跟鬼一样阴魂不散的白衣小子!
这次倒是没有了前两次的清醒,一张脸像呆头鹅一样扑倒在桌面上。一只手上还拎着酒坛,另一只手趴在桌子上,把两碟菜肴推得七零八落,溅了一桌。
后五纹嫌恶地摇摇头,低声呢喃道:“又是一碟青笋鸡丝,一碟梅花排骨,一盘芽菜火腿条儿汤。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爱吃……不……这样爱看这三盘菜?是上辈子没有吃够?还是投胎的时候没有吃着,所以今世一投胎,去哪儿都上这三盘菜!怪人!”
他一面唠唠叨叨,一面壮着胆子踱了进来。
那穿白衣的少年却没有吭声,甚至瞧也不瞧他一眼。
后五纹哼哼低笑,悄悄地走过去,放手敲敲桌子,“喂!叫你呢!”
那白衣少年没有反应。
火红的灯光下,映着他半张玛瑙一般的侧脸,一双眼睛紧紧闭着,睫毛甚长,越往近看,越觉得他人长得秀致,要眉毛有眉毛,要鼻子有鼻子,要嘴唇吗?长得玲珑小巧。
至于眼睛,现在看不到!
后五纹闭眼想想,那一双眼睛,清澄得像一湾潭水,寒光迷离,亮亮的却使人看不清透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他张眼一惊,心头紧绷了一下!呸呸呸,我干吗对他好奇!我又没有病!
后五纹心思一回转,顿时乐开了嘴。既然这么有缘遇上了,他不给他留点纪念怎么成?哈哈!
他左看右看,跳过去从花瓶里折下两朵殷红的鹤龄花,大大的,艳艳的,两只长指拈住就往那白衣少年的发髻上插下,那白衣少年竟已醉得不省人事,任他胡来。
瞧瞧,这模样再染染红嘴唇,岂不成了花姑娘?
“嘻嘻,谁让你吓唬我?”后五纹一边忙,一边道,“有道是有仇不报非浪子!”
伸指往梅花排骨那艳红粘稠的菜汁上一粘,涂到那白衣少年的嘴唇上,一个血盆大嘴。
后五纹嘻嘻直笑,好不得意,“你这小子也不去打听打听,在蓬鸡村里有哪一个敢得罪大爷我,有哪一个得罪了大爷不遭报应的?这回算你运气好,这里只有花啊,菜汁的,如果有只大老鼠刚好爬过,那我可要对不住了,把它抓来往你的嘴里塞一塞!”
他把手指往那白衣少年的雪白衣裳上擦干净,洋洋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恶作剧,心里面十分的舒坦,笑得心安理得。
突然,说突然——
一只肥肥胖胖的——蟑螂从他的眼前慢悠悠地爬过!
“啊哈!”后五纹直笑弯了眼睛,一把蹲下,捉住那只可爱的蟑螂小弟,笑不拢嘴地说道:“蟑螂小胖,你真知道老哥我的心思,老哥我正惦记着你惦记得欢呢!”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那白衣少年走过去。
两只修长的手指直夹着张牙舞爪而又身不由己的蟑螂,另两只手指正在努力地扒开那白衣少年的唇齿。
一不做二不休。
他后五纹要报复就要报个彻底!哈哈哈!
两人的意志正在僵持着——忽然,一阵由喉咙底下溢出来的声音“呃”的尾音异常的诡异,不由令后五纹怔了一怔,寒毛倒竖。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娘啊,一股酸臭之气就直冲他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