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极闻言,忽然目光一动,心中同是一震,竟然立刻撇下绿绮与靖远,跃身便往回狂奔而去,瞬间消失在林子外缘。
靖远蓦地一怔,与绿绮一对眼睛,都是不明所以。但是他不能让少主落了单,向绿绮一揖手,身形一拔,也朝回路紧紧追赶而去。
有极憋住一口气,直奔进小镇,奔进兰缺的那破茅庐。
兰缺此刻正在院子里漱着口,便看见她冒烟般闯进他的院子里来,额上一层薄汗淋漓,两眼乌黑地盯视着他,里面似乎还有一些热切与期望。
兰缺一个怔忡,不知道她将待要怎么样,竟吞了半口井水进肚子里,另外半口“呸”的一声吐在了一旁,双眸眯住一笑,仿佛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大家闹得很不愉快的事情,笑吟吟说道:“姑娘,好早啊?”
他依然是满头乱发蓬蓬,似乎刚刚睡醒,衣裳外翻,耷拉着扣子,都还未还得及整理的样子,却是眼眸晶莹,光彩清澈地打量着她,像是在打量着一个胡乱闯进别人家里的疯子,唇边含笑。
有极脸上羞赧地一红,立刻恢复正色,认真地问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云大夫,你尚没有问过我爹爹,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想延长寿命?你又怎么知道苟延残喘对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不是一种宽容?你以自己之所思所想,代替病人的意愿,这又岂是一个尊崇仁心仁术的大夫的所为?”
兰缺愣愣地听着她说道,眸色在她急切近似逼问的话语中默默深邃了一重,而后又无所谓地笑了一笑,慢吞吞地说道:“你一大早地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话啊?嗯,好的,我听见了。”
他满不在乎地继续端着缺口的杯子漱口。
有极盯着他无动于衷的神色,心中无故地一阵刺痛。她按了一按胸口,紧紧抓住衣裳,脸色微苍泛青,当下进一步,逼他直视着自己又道:“你不知道也罢了。如今你已然知道,为何可以眼睁睁地任凭一条性命因为你的固执而提前逝世而去?他纵然深怀绝症,但是一日尚有一息,你就应当救他一日!而不应当这样的漠视不理,任由他听天由命,放之任之不管——”
“这是你身为大夫的良心!这是你身为大夫的天职!你——听见了没有——云兰缺!”她紧紧跟随兰缺进屋,步步紧逼,生生紧逼,最后终于是嘶声竭力的叫喊,在他耳边的叫喊。
“你大可以去找医仙岛的大夫。”兰缺心中微颤,却是平淡无波地说道。
有极盯着他依然不为所动的麻木漠视,心中气极,不由开始怀疑起绿绮的话,怀疑起自己是否错信了她口中的那个云兰缺?那个她见过的最好的大夫!眼眸中的泪水逼在睫羽,目光复杂地看着兰缺在屋子里移动的身影,心中更是焦急、憎恨、愤怒、猜疑,各种各样的情绪一并发生上来,难以说清其中的滋味。
她忽然恨恨地说道:“若然医仙岛的人能延治一天,你能比他们延治多一个时辰,而你不出诊,那么就是你愧对了自己一个时辰的良心!愧对了病人一个时辰的性命!你不知道多一个时辰对于一个将死的人的意义,你不知道多一个时辰对于他的家人的意义!你什么都不知道,何必开医馆,何必行医?只是……仅仅是为了在这些贫苦无知的乡民面前卖弄你的高深莫测,卖弄你的戏谑不羁?一旦关系到了真正的生死离别,你就只剩下逃避与自我?”她流着泪,咬着牙齿地说,一句句含着怨怼,含着苛刻的犀利。她的话字字句句如芒如针,让他扪心自问,让兰缺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他背对着她,目光游离失神。那些话,如雷般灌进了他的天灵,打进他的心房。
他当真如她所说的那样——自我自私了吗?
刹那之间,无数往事一下子倒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风吹得他衣衫微荡。长眉渐渐地舒落,唇角渐渐升上一抹浅笑,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