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的少堡主夫人唯一的消遣便是游湖,不,或许称不上是游湖,可能是少夫人娘家姓水的缘故,少夫人仅是爱玩水罢了。
在“乱云盼怜”打扫的郭大娘与园丁谢大叔曾说过,少夫人虽然平日里一整天都待在书房,除三餐外,根本不出书房门,但也有少夫人心情不错的时候,通常这时候他们会在“乱云盼怜”后院的湖心亭看到少夫人的身影。
为什么他们会认为那时候的少夫人心情很好呢?那简单,少夫人生性淡薄,脸上少有表情,可每当少夫人注视着亭下无波的清流时,嘴角含笑呢。那时的少夫人,可真美……
“少夫人,昨天,少爷又在表小姐那过夜了。”
一面将切好的水梨片放到女子面前,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女子鲜有表情的美丽脸儿,星儿失望地收回目光。
少夫人的脸上,一点情绪也无,分明是连眉毛也不动一根。
“嗯。”
颔首表示知道了,水怜云纤手轻抬,拈起一片薄薄的水梨,放入口中,入口的清甜之气令她唇角微挑,赞赏地看了星儿一眼。
星儿对此更加无奈。“少夫人,您和少爷成亲都一年了,少爷从来不曾到过‘乱云盼怜’,您怎么都不急的呀?”刚成亲还可以说少夫人什么都不懂,少爷对少夫人又向来不亲厚,可都到这时候了,少夫人也该知道自己要争取了吧?要是能得到少爷的宠爱,少夫人的将来会更幸福。
喝了口清茶,感觉胸臆间暖气回升,水怜云心情愈加见好。
嗯,星儿是越来越能抓住她的喜好了。平日上茶,她性喜淡香,月下饮酌,她性喜浓烈。淡茶烈酒,这样人生也很快意呀。
看着一旁焦躁不已的星儿,完全忘却人家比她大了整整两岁,好笑地摇摇头,轻轻拍了拍那一副深沉模样的小丫头,浅笑开口:“星儿,水家的女子无法将自身视为他人的所有物,我虽嫁于他,却并非他之所有,独立、自主,在人格与自由的灵魂上完全与他平等。这时代的女子,无法独立生存,风光如堡主夫人,却也是依托了堡主的庇佑。我姓水,绝非丝萝,不托乔木,所以我并不期待他的怜爱,也不觉得那是我所渴望的幸福。”一个人的幸福如何能被另一个人承载?那么幻无的东西,抽象到可笑。
“少夫人……”星儿不懂女子的话,却震撼于女子无形间泄漏出的对幸福的不屑一顾,禁不住问道:“那少夫人眼中的幸福又是什么?该如何得到?”向来知道她的主子特立独行,却也不曾敢料想,主子她竟有这般惊世俗骇的想法。难道她认为一个女子能离弃男子独立存活么?这世间,到底还是天子的天下。
“我不知道。”
水怜云回答得干脆,她的幸福早已不值得期待,又怎么去考虑何样的生活能称之为幸福,何样的生活能使她幸福?
突然感觉到一阵无法抑制的心痛,星儿偏开了头,不再看那张清丽无双却因鲜有情绪而一直淡漠的脸儿。她的主子明明知道什么是幸福,明明知道怎样才能得到幸福,眼底仍旧写满了哀伤……这哀伤从不隐现,这哀伤无人能察觉,这哀伤只说明,这世上再无能令她幸福的事,这世上再无能使她幸福的人。
“少夫人……”
那哀伤又不见了,如碎石沉入深渊,再无痕迹可循。
“入了夜后去后山游湖吧,东西现在就去准备。”
再度放了片水梨入口,淡淡的清甜顺这舌尖扩散开来,呼出口气,水怜云挥了挥手,将目光集中于平滑如镜的水面。
为什么……她还是活着?为什么……她的生命力依旧活跃?究竟,她该怎么做?这日子,越来越寂寞了。
在湖心亭消磨了整个下午,水怜云伸了伸腰,拖着慢吞吞的步子,边走边打着呵欠,缓缓步出了“乱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