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墨眉一挑:“那应该渴了。”扭头朝门口轻唤道:“成荫……”
伊昔打断他:“不渴。”
裴斯卿问道:“伊姑娘就这般急着想下完?”
伊昔讽道:“我的命都搭在这里了,总得求个明明白白的结果才好。”
他却忽然站了起来,浅笑道:“这结果你还看不明白吗?”
伊昔一窒,蹙起了眉头:“王爷究竟还下不下了?”
他拂了拂衣袍,朝门口走去:“不下了,你这条小命就先好好留着吧。”
伊昔忍着怒意,盯着他的背影道:“不是说好的三盘棋吗?王爷难不成想反悔?”
裴斯卿回转身来,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嘲讽道:“本王反悔?你就那么肯定你一定能赢得了第三局?”
“……为何不能?”伊昔咬着牙。
“生死之事,伊姑娘还是不要这般草率的好,能多活几天不是很好吗?”
伊昔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草率?这不都是按着王爷的提议来的吗?”
他笑:“那我现下的提议是——劝伊姑娘再苦心练一练……”语气一顿,他眼底竟幽光一闪,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整张脸都神采飞扬了起来。
“要不这么着吧,”他一步一步地踱到伊昔跟前,妄顾她苍白的神色,柔声道:“留在本王身边把棋学好,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咱们随时可以继续那第三局,怎么样?”
很多年后,当伊昔能和裴斯卿心平气和地坐在亭子里下棋的时候,她总是会模糊地回忆起这一天,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第一次对峙,以及那盘永远不存在的第三局。她会忽然地相信了命数,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样一些人,是你注定要遇上的,即使你背过身去,仍然阻止不了命运之神将他们送至你的面前。
缘起,然后便是无止尽的缠绕。
那天,正午的阳光耀眼刺目,窗口望出去只见热腾腾一片,府外街道上的叫卖声越来越少,远远传来,已如隔世。唯有不知从哪传来的咿咿叫唱在她的耳里愈渐清晰:“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和江南老。”声音柔美凄清,“……劝君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未老莫还乡,乡在哪儿呢?
裴斯卿步出房门的时候,只见梁成荫像一根木头般呆立在了门口,自己一出来倒像是把他吓着了。
“怎么了?”他随意问道,脚步不做停留,绕过回廊朝外厅走去。
梁成荫紧跟其上,将手里的一个黄色信封递到他面前:“王爷,京城来信了。”语气异常平静。
裴斯卿停下脚步,转头盯着他手里那薄薄的一张纸,被暮色染上一层金,徒生出一抹决然来。许久才伸手拿过,展开后只见上面简单地写了两行字:“六月十三日午时三刻,白氏余党八十九人毕已肃清。”
时值正午,正是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只见了地面上不断往上蒸着的热气,风吹得信纸的边角微微颤抖着,也带上了一股燥热。
梁成荫看着静安王丝毫未变的神色,心内止不住地替那个女子叹息。
“叫人备些餐点,给伊姑娘送过去。”裴斯卿撂下一句话,抬脚便走,忽又一顿,背着身说:“你先下去,别跟着我。”
梁成荫只好停在了原地。
伊昔一直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太阳西沉,最后一抹白光从地平线上消失。夜幕降临,星光璀璨,屋子外各种各样的声音也随着嘈杂起来,游人的摊贩的勾栏里的,听在耳里倒似乎成了一曲奇异的杂调。
恍然回神的时候,伊昔终于欺骗不了自己,想起那个至今已许久未曾见面的女子,可她那明媚的笑颜却忽的在脑海中变得模糊起来,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有些飘渺不清。
都已是这样收场,她现在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