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意满君怀(素问)
“小四喜”可谓京城最大的戏班子。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商贾百姓,莫无不知。据说,“小四喜”当红的“生旦净丑”四名伶经常出入朱门高阁,往来尽皆一掷千金的官宦富商,故此成了同行艳羡异常的对象。
夏晓满刚刚混入这个戏班子,对一切都充满陌生和好奇。尤其是四名伶里那个鼎鼎大名的第一美人——师潇吟。
听上上下下的人都不遗余力地“称颂”他的辉煌——七岁入门,自串红台后一举扬名。十多年来,他所扮的旦角允文允武,飒爽妩媚,尤其是眉眼间的深邃迷离,令人不敢正视,恰是销魂的魅力之处。
唱——念——做——打——
唱腔圆润,念词精彩,技巧娴熟,翻打利落,身怀如此完美的功底实在难能可贵。偏偏,师潇吟就具备了人们推崇的优势,令观者为之咋舌。
京城不少的富贵人家争相邀请戏班子到府中演出,每每点名叫台子,以谁请得出“小四喜”的顶梁柱“师潇吟”亲自登台为荣,借以炫耀家资与势力的雄厚。
夏晓满的小脑袋瓜始终想不通,也无法接受——作为一个堂堂男子汉却扮演女人,且又把女人扮得有模有样作为荣耀来看的事实;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评价师潇吟的人们也都是些个出身望族的公子哥儿,莫非师潇吟真的已美到颠倒众生的地步?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前赴后继的戏迷愿意为他散尽万贯而痴迷不悔?
晓满没见过师潇吟本人。
传闻他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貌,特别是一双明眸,微挑起来简直勾魂摄魄,妖娆诡异。
“那岂不是美得比女人还有看头?”夏晓满自言自语地咕哝着,一边费力地揉搓小木板上的衣物。
她入门甚晚,基本上一天到晚都在忙里忙外地张罗师兄的起居饮食,极少真正触及戏曲,朝九晚五,面对的只是一盆盆、一筐筐堆若小山的衣物或是青菜萝卜。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千方百计进到戏班子,并非为浑浑噩噩地度日,而是要顺利地过五关斩六将,在新人串红台时脱颖而出,获得代表“小四喜”参加寿宴的资格,借以搏得那人的关注,好潜伏在他身边报杀父之仇。
但……
伸出埋藏在脏水中的十根已显粗糙的手指,夏晓满无力地叹气,为那不知何时才能出头的命运而深感无奈。
算算看她回乡探亲的日子就到尽头,再不回罗浮山,莫说为父雪恨,就连日后下山都成问题——
师父为人清冷,脾气难以捉摸,他若有心怪罪,任谁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日期有限,她必须尽快完成那桩事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胡思乱想之时,有人在晓满的肩头上重重地推了一下。回头看,正是戏班子里比她早入门的几个师姐。
“师姐……有事吗?”晓满捺下心中的骚动,尽量压抑着多日来的怒火,小心翼翼地应道。
“动作为何这么慢?”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女子双臂抱胸,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扯,“你不知最近几天大师兄旧病复发身子不适需要进补吗?早些时候吩咐你拿去给图穷大娘煮的东西呢?”
“对不起,我还未洗完二师兄和三师兄让人送来的衣物,所以汤药也没来得及去煮。”晓满敛下眼睫,低声下气地说。
“什么?”花奴瞪起眉眼,扯着嗓子尖叫道,“你干什么吃的?有没有听过‘长者为尊’的古训?大师兄和二师兄、三师兄相比谁大谁小?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还妄想在咱们‘小四喜’里立足?也不去打听打听,四喜班子往日是靠谁才得以在台面上撑着的?怎么着,如今一个个有了点儿小名气儿就都襥得不知东南西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