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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倾奴婢(木心兰)

    楔子

    康熙十四年,隆冬的苏州。

    风尘迷洒,天空灰黑死寂一片,偶尔有缕缕黑云飘过,转瞬便散开,不着痕迹地又为这天空添了几笔阴霾。

    冷风徐徐,伏地撩起几重枯叶,连劈带砸地打在人脸上,活生生地疼。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尘呛得连连咳嗽,却不敢松手去擦掉脸上的干泥,来消弭这股窒息的疼。清澈的眼睛敬畏地迎向突然转过来的目光,涩涩喊了声:“爹……”

    男子三十出头,一身打满补丁的襦衫,一只手死死拽住女孩纤细的胳膊,另一只手摸到腰间解下酒葫芦,仰天哗哗倒了几口清酒。琥珀色的浓香酒液沿着满脸的洛腮胡子不断流到衣衫上,双颊立即像生了光一样,红润润照亮整张脸,充满着短暂的满足。

    冷不丁身后的丫头传来连番咳嗽,顿时将那股满足驱散得不剩点滴。男子回过头,狠狠盯住女孩,没有半点怜悯。

    女孩一只手受男人的桎梏,另一只手却紧紧抓着男子的衣裳,丝毫不肯放松。

    “爹……”

    “咳什么咳?你这个赔钱货!”男子劈头就骂,唾沫星子纷纷扬扬,空气里酒香更加浓郁。

    女孩眼眶里已经溢满了眼泪,然而迟迟不肯流下,“爹……爹……您少喝点……”

    “你这个死丫头,我几时要叫你管了?管到老子头上来了……”男子将酒葫芦绑到腰上,又伸出一只手,遮住女孩面前大半光亮,作势要打。

    望着眼前黑压压的手掌,女孩吞了吞泪,将他的衣裳拽得更紧,“爹……絮儿是为您好……”

    “啪”一声,手掌毫不犹豫在女孩苍白的脸上落下五指红山,只片刻便涌起红肿一片,半张脸拱了出来。

    “爹……”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爹……絮儿,絮儿真的是为您好……”

    “啪——”又一声,路上的行人纷纷停驻,注目这对父女。

    嘴角处传来丝丝腥甜,涩风吹入的尘泥一下子刺到了疼痛的神经,女孩没有力气再说话,便轻轻地低下了头,散乱的童髻,任风吹开缭乱的发丝。

    “不要叫我爹,你跟你娘一样是个赔钱货!我柳吉生娶了她这么个痨病鬼,还生了你这个贱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打骂声响彻整条大街,空气越发阴冷。天地间忽然随着这样的怒骂飘飘扬扬落下细细的雪花来,一片落到她的发上,一片落到她的耳廓,一片落进她薄薄的破棉衣领子里,再一片,深深地落进她的心里。是冰的?凉的?寒的?不……那是痛的。落的不是雪花,是盐巴,一粒粒摩擦她的伤口,欲泪不泣。

    生在这样一个隆冬不是她的错,生在这样的家庭不是她的错,娘患病无钱医治而去世不是她的错,爹屡考不中嗜酒成性不是她的错……那敢问,她错了什么?错了什么了?为何会遭自己生父当街唾骂为“赔钱货”为“贱种”?出生十三年光阴,这流水十三年,全都成了错啊!依稀记得娘亲在世时是如何幸福地告诉自己,十三年前的隆冬,何其美满,面对苏州难得的飞雪,爹爹疼惜地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喃喃吟“未若柳絮因风起”,将她取名柳絮时的光景,那光景,那光景……与这光景,为何会存在这样的天壤之别呢?

    蓦地,青石板路上,两颗清亮滚烫的泪水,化了刚落的微雪。

    “爹,请你不要这样说娘……”小柳絮仍是低着头,一动不动,伸在半空中被桎梏的胳膊冻得发紫,冻得近乎透明。

    “贱骨头还说……”柳吉生扬手又要打,却被冲过来的好几个人拉开。

    “絮儿她爹,你怎么能这样打孩子呢?没娘的娃就不要人疼啦!”一名体态臃肿的妇人扯着柳吉生的胳膊撒泼地叫着,“她娘才死了这点日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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