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放轻脚步,走到病床前,望过去。
一条鲜红带着点点白的丝巾,歪歪扭扭地绑在女人正滴着点滴的手腕上。
“妈妈的手好凉好凉的。”娃娃正认真地同护士姐姐解释。
他不知为什么,握紧了手中保温桶的提柄。
这样可爱的孩子,这样乖巧的孩子,这样懂事的孩子,这样懂得心疼妈妈的孩子。
心里,莫名地酸涨。
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模糊的记忆里,那时的他大概同样的三四岁吧,因为淘气,同样从高高的树上摔下,摔断了脚骨。还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爸爸妈妈为了他,那么深那么大的雪里,抱着他徒步走很滑很险的山路,去某一个小山沟里,寻一位会捏骨的老大夫。
那时,爸爸妈妈的工作还不像今天一般的繁忙,他因为脚伤半年多不能走路,每天晚上,爸爸会将他抱在怀里,妈妈会蹲在他身前,温柔地拿中药袋子为他敷脚,怕袋子凉了,怕他喊疼,一回一回地跑厨房,一回一回地寻新奇的玩具分散他的心神。
而后,他的脚伤渐渐痊愈,能再次站起身走路,母亲担心他会瘸会拐,亲自做了一根小小的竹拐杖给他。
再而后,他渐渐长大,还记得他上中学后,早已工作忙碌起来的父亲,偶尔在家中碰到他时,还会要他来来回回走上几圈,看看他的脚,是否还有任何的跛姿。
那时的他,是不耐烦的,很是不耐烦的,往往应付差事地走上两圈,便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甚至,偶尔还会嘲笑,父亲总要看他走路,为的,是为了他十八岁后参军做准备吧。
三十年后的现在,他,早已忘记了,他三四岁时的脚伤。
更忘记了,早已生疏了的父母,为他,那大大的风雪里,曾一步步丈量着崎岖的山路。
父母恩。
父母恩。
“叔叔,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叔叔的妈妈。”他坐在床边的椅上,将小小的娃娃抱到腿上,轻轻地,紧紧地搂住,笑着低低地叹:“叔叔很久没回家去看望叔叔的妈妈了呢。”
“叔叔也是叔叔的妈妈从大海里带回家的吗?”
“是啊,叔叔也是叔叔的妈妈从大海里带回家的。”他将酸涨的眼埋进那顶小小的迷彩帽顶上,轻轻蹭一蹭,继续低低地笑,“叔叔和小海一样,是被叔叔的妈妈用瓶子装回家长大的呢。”
“叔叔不是从树上长大的吗?”娃娃仰起脸儿,纯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叔叔今天向小海道歉,叔叔不是从树上长大的,那天是叔叔骗小海的。”他很认真地摇头,手指怜惜而自责地抚上娃娃迷彩帽子下微微露出的纱布,他轻轻说:“对不起,小海。”
“叔叔为什么要骗小海?妈妈说骗人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因为,叔叔想要小海喜欢叔叔吧,所以才骗了小海,小海不要生叔叔的气,好不好?”他声音轻轻的,眼角瞥到一直站在一旁的护士笑眯眯地走了,他吸口气,将嘴巴贴到娃娃的小耳朵上,小声地问:“小海喜不喜欢叔叔?”
心跳,几乎要停止了,他急切地等待着娃娃的回答。
“叔叔是好孩子,小海喜欢叔叔啊。”娃娃朝着他甜甜地笑,却从他怀里跳下去,歪着可爱的小脸蛋,笑眯眯地瞅着他,“妈妈说,承认错误的孩子就是好孩子,叔叔承认了错误,就是好孩子啊。妈妈说好孩子人人都喜欢的。”
他心跳恢复正常,又微微地失落。
娃娃自然是不明白他的心的,跳到床的另一侧去,歪着脑袋,小小的软手支在床沿,黑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睡着的妈妈,很耐心地望着。那认真的神情,没有一丝丝三四岁孩子应该的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