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一愣,随即回头去看正欲出门的墨璇。她却已不在门边,像一只飞舞的小鸟扑进柳错痕的怀抱,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惊喜,话语都带了一丝甜气的埋怨道:“胡乱就用了内力,也不知道挑些有用的事情做。”
柳错痕张手稳稳的接住,轻声道,“你喜欢的就是我要做的事不是?给夜家人看笑话了。”一边抬头对我抱着歉意一笑。我对他摇摇头,唤过夜灯。
夜灯极轻的“嗯”了一声,又对柳错痕微微一笑,转身回了正堂。我随后跟上,进正堂又点上两盏油灯。
我给夜灯递过御寒的毯子,道,“真是让人羡慕。”脑中又回想起现在依然开着的那树白梅。
他接过毯子披在身上,低头看卷,“你若是想让院子里的树都开了也不是难事。家里也不是没有几个会点功夫的仆子。”
我心中轻叹,又从桃伊手中取了另一条毯子,坐在旁的椅子上抱着毯子只道,“不必了。”这般美好的爱情,存于江湖中自然是羡煞旁人的好事,但若存在了殿堂之上,官宦世家,恐怕只有让人嗟叹的份儿。
今日正月初七,隐家五女意茶进宫加裘礼。本来加裘礼是几名女子一起举行的,对于多事的皇宫后勤也省时省力。但付帝既然开口,便只有照做的理。夜灯早朝时候吩咐备下马车,我出门时一切都准备停当。桃伊与我一起去,她亦想再见茶茶。
加裘礼顾名思义,是皇帝的后妃们进宫时候由皇后给披上一件狐皮大裘,以后便是身份凭证,轻易不穿出。付帝虽年已二十三,却不听群臣劝谏,始终没有皇后。
这加裘礼便是由目前后宫品级最高的怜妃。怜妃是先帝重臣的侄女,长相恬美可人,性子安静,在后宫倒是自有一番气势,虽是声音平淡的,却没有人敢于忤逆。她今年二十,在后宫中算是已经老去了的,但付帝恩宠不减,她亦在掌权之位坐的安稳。今日她接过旁的仕女捧出的裘子,抖展开来时候竟有一番飒爽英姿。
然我却没有多少心思花在这个名叫高更迟的女子身上。意茶,她虽是仰着头一副坚直独立的样子,身体却止不住微微颤抖,眼角也似是一粒泪珠即将悄然滑下。宴请的宾客自然没有注意到,他们仔细观察的是她一身艳丽的红衣和上头价值不菲的珠宝,精巧的脸庞和繁复的头饰。
怜妃用稳静的声音缓缓道,“隐氏女意茶,今日加裘,誓为王附。忠心耿信,无念无异。”
意茶长跪,磕头不起道,“誓为王附。忠心耿信。无念无异。”念字清晰,分明含了一丝颤抖。
周围连起一片整齐的贺喜声。我张不了口,只低下头,玉制酒杯中的澈白美酒中央突然泛了一丝涟漪。那是意茶眼角的一滴泪,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替她把这滴泪落下来。我举杯一饮而尽。那苦辣顺着喉管滑下,一路烧灼。我是不善喝酒的人,只得闭眼品尝这杯酒的滋味。
意茶,我们身边,都不是正在等待的归人。
给意茶送去的画她似乎很喜欢,挂在住所的走道上。春聚那日打点的小宦官昼眠似乎果然是尽心尽力的帮着茶茶。他在偌大的宫中虽容易被忽视,但也因为这点,只要施与一点点恩惠也能获得巨大的回报。
昼眠在我每周随夜灯面见付帝后会在东门等我,见着了只是默默的走上前来,递给我一封封着蜡的信,我亦转手给他几张供茶茶初立宫廷打点人手用的票子。他长得清秀,只是瘦小了些。茶茶进了宫就是断绝了联系的,我能七天收到她的手字便已经十分满足。
她在信中说的不过是些日常。谈些大小聚会和新做的衣裳,却绝口不提后宫那些女人的纷争。她每每在信中都是安慰我的口气。我却不能就此定下心来。我素知茶茶性情,再大的事也只是压在心底一人消化罢了,此时她所受的苦,我不能分担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