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鸣的家离秦淮大剧院很远,远得似乎有些太离谱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念头从胡鸣脑海中闪过:如果秀梅把这剧院买下来,那么他便搬家,搬到这秦淮大剧院附近,甚至搬到剧院里也是可以的。这样起码还能经常见到秀梅,只是见到他便已然感到非常美满和幸福了,秀梅和所有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女孩都不一样。至于闹鬼的传闻,秀梅都不怕,他作为一个大男人,便更没有怕的道理了。
可是他再次从布帘的缝隙里看向秀梅时,和秀梅并排骑自行车的麦克,竟然时不时地一只手撒开车把,搂一搂秀梅的肩膀,秀梅轻笑着,撒娇一般地把自行车骑远,自行车骑成“s”形又拐回到麦克身边,她眉梢飞起一抹笑意,似嗔似怪,惹人怜爱,胡鸣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把头一扭,腿一伸,靠在车上假装睡觉,然而内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给麦克点颜色瞧瞧。
作为世交至谊,秀梅对胡鸣家非常不陌生,先经过两层楼的青瓦白墙的二层县政府,再拐个弯,就到了县长大人胡西泉的家。秀梅和麦克并没有急着找进县长家,而是在县政府的大门口停下来。
麦克看着县政府气派的现代建筑,雕花石柱、整洁的白色大理石台阶,足以显示宁蒲县的富足和繁华。门口两侧的显眼位置各摆了一只鸣冤大鼓,朱红色的木雕底座,鼓面是上等的牛皮蒙的,因为年久,褪去了一层颜色,有些灰扑扑的。
守卫忙着看自行车,麦克忙着看鼓,他的蓝眼睛滴溜溜一转,用蹩脚的汉语和守卫谈起条件来:“自行车送你,鼓,送我?我们交换!”
听了这话,守卫马上收起笑眯眯低眉顺眼的表情,端起胸前的一把短枪,表情严肃地看着麦克。麦克嘴里发出“哇哦哇哦——”的声音,他识趣地把双手举起来,以示没有冒犯之心。
秀梅看到这样的阵势,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挡在麦克和守卫的中间,她着急地对守卫说:“误会了,守卫大哥!他刚来中国,不懂规矩,别激动。”说着,秀梅从风衣大口袋里掏出一个葫芦样的透明玻璃瓶,里面是琥珀色的液体。秀梅送给守卫:“大哥,请你喝可乐,从美国带回来的,上海才有,有钱都买不到。”
秀梅等守卫接过可乐,又转头对麦克说:“麦克,这一对鸣冤鼓,是权利的象征,任何人都不能随便亵渎。”
“OK,我道歉,说了不该说的话……”麦克摊开双手,真诚地和守卫道歉,然后他又深情地拥抱一下秀梅,开始说情话:“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姑娘,既有东方人的美,又有西方人的理性。”
等到胡鸣和小四匆匆赶到县衙门前时,刚好撞见麦克在秀梅的左脸颊轻轻一吻,胡鸣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秀梅看见胡鸣到来,赶紧和麦克分开,她好奇地问胡鸣怎么没坐黄包车过来,原来,胡鸣为了隐藏身份,早在离县衙门一公里的地方便下了车,把车夫打发走了。
胡鸣带着麦克和秀梅,往家走。胡鸣的家在县政府后面的一个传统大院落,院门用青砖和灰砖垒成,门楼是传统青瓦,盖得不高也不大。五年前,胡鸣还记得有一个军阀朋友给他家送了一辆雪铁龙,因为大门太小,汽车怎么也开不进去,胡西泉当下就让人把大门拆了重盖,门的大小也按照汽车的标准来造,一辆通过时够大,两辆并排行驶却又太小。大门两边放了一对方形的汉白玉石墩,这是胡西泉买下这处庭院后,专门找了南京城上好的工匠,花费了一个月精心打造的。
要说民国时期的县长,到底算多大的官,说大不大,然而却是一地之长。长年的军阀混战,政权更迭,皇帝都说换就换,更别提县长了。凡是军阀走过的地方,县长都被大军阀们当成礼物送了出生入死的部下,军阀连年打仗,再往上,没有比县长更大的官了。宁蒲县早就不打仗了,胡鸣知道父亲这个县长的职务,是在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