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嬉游处,正店舍无烟,禁城百五。旗亭唤酒,付与高阳俦侣。想东园、桃李自春,小唇秀靥今在?
去时,别得匆匆;来时,来得促促。
是近家情怯?日间统领千军的果敢全走了样。当踏进家门,方知道有种思念渴切得令殷昼渭的心都抽疼了起来。
小唇秀靥今在否?没来由想起这句词,胸中一一演绎出女儿凝思的样子,浅笑的样子,妙语的样子,却想象不出一张关于别后应有的,内心深处,实怕自己在见到女儿的一刹会忍不住搂她入怀,吓到了她。
离别九日,女儿可曾发觉身边的爹,其实并非他这个爹?
百味翻搅于心,努力调回自己眺望泾渭楼的眼,瞄向自己的一身缁衣未脱。今晚以前,他仍不宜出现,对女儿的思念,也只能留待天明之后了。
书房之内是一阵黑暗,他推开门,只迈出了一步,便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爹爹,这个时候,你应该在两位美人房中歇下了才对。”
温雅的女声不期然传来,重重击住了他的神经,他只能愣然地任一室光线蓦地大亮,清晰地照出他一身风尘。
“而不应该是蒙住脸面,一身黑色劲装如远出才归。”本想以调笑的声音说出,但说至后来,才发现两眼的发涩。
娇软的纤躯扑至,他猛搂了个满怀,脑中嗡地罢住了。
“泾娘!”他难以置信。
脸上的黑巾猛遭揭去,一双美眸凝睇住他,直至看到这张未变的脸与记忆中的模糊之处。
“爹的脸上有尘砂。”她淡淡地笑,深吸了口气,松开了手放开了他,退了一步。他顿然若有所失,但忍住了。
“你……怎会在书房?”
“泾娘说是凑巧,爹信吗?”
“不信。”他接过她送来的湿巾拭面,不知该烦恼女儿大有可能全知悉了他的秘密,还是该头痛如何给她解释这一身的缁衣。
“泾娘是在这儿守株待兔,那只兔儿,便是爹。”
千思万绪最后化于无奈。“也许爹真该用绳缚住你的手脚,拿布蒙住你的两眼,再用棉团塞住你的耳儿,方能蒙住你的视听知觉。”
“爹嫌女儿心里还不够闷?”几天来受欺瞒的委屈一时全袭上胸臆,泪闸有松动的迹象,使他顿时慌了手脚。
“泾娘,爹是怕你担心啊!”
“爹爹如此照顾泾娘可承受不起。爹难道仍当我是三岁孩童?一声不响悄悄走人,留下我天天瞧着‘你’同两位美人亲热喝酒。”
殷昼渭苦笑了下,这几天他在外奔波,但府内之事并未脱他掌握之外。段笃峒在做他的替身的九日之中并非出现任何纰漏,但他却对他非常不悦到甚至想痛殴他一顿。
“你明知那不是我。”
“唉,倘若是不知,爹爹忽然如此奇怪,泾娘还不快快请道士和尚来驱邪一番?”
“笃峒诙谐善道,几天以来,你还不是同他有说有笑的?爹可不想要个不诚实的女儿。”想到这个该死的段笃峒这几天在戏外不知找了他的女儿多少次,独占了他这个当爹爹专属的权利,他便一肚子不快。
难道是听错?她竟像听到了爹爹口气中的一股酸气?她扭头瞧见爹不自觉露出的吃醋表情,心中那股委屈奇异地一扫而消。
“爹……你当真非得造反不可?”
他正在喝茶,她的话便使他猛然呛住,反射性伸手捂住她的唇。“泾娘!这两字可不能轻易出口!”
她支吾地瞠目瞪他,殷昼渭这才惊觉地松了手,让软了身儿的她倒在他怀中幽幽地吐纳,“爹,泾娘并非坏事之人。”
“爹知道。但爹不希望你理会这件事。”
“爹!”泾娘正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