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如既往带着些冷凝,神色依旧。
谢流岚这才接过,草草擦完后,雪白的绢帕已经有些微黄,自己的面上似乎也沾上了帕上的熏香,一缕一丝,萦绕不散,令人心慌。
他想要递还回去,却又觉得不好,不递回去又有些不合礼数。迟疑着反倒是握到手中,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怔怔望着手里绢帕,上面用浅绿的丝线绣着繁琐的图案封边,右下角则是银白的丝线绣着的一朵昙花,这样的花也就是小的时候看过一回,洁白如月光的花朵午夜盛开,转瞬即逝。
谢流岚看着这样精致的绢帕,和他的一身布衣是那样不和谐,又抬头看向高贵的她,“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便出现在脑海中。
这样想着,谢流岚便痴痴地看着她,发起了呆。
“怎么了?”她好似没有看见他的窘态,只是含笑着问道。
“没有,觉得你的眼睛很美。”
下意识地说完,谢流岚的心脏似是突地一紧,这话本就有些微调之意,且她的眼有重瞳,想必更加避讳才是。咬了咬牙,等待着她的怒火。
夜宴只是恍惚了一下,整个人似乎笼在一片淡淡的云烟里,既遥远,又触手可及,似乎只是一个影像,然后有些苦涩地垂下眼。这左目重瞳历来都是她的心病,连舅父每回看见都下意识地回避,久而久之,她已经习惯性地用刘海挡住。
“女子目有重瞳,皆为妖孽。我得奉劝你一句,此次你到都城千万不要提及见过我。”
“是,在下知道。”谢流岚缓缓松了一口气,一边看着她,嘴唇一边弯出一个温润的角度,“其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且你的眼睛真的很美。”
夜宴不禁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留有茶水余温的手指下意识伸展了一下,想要伸出,却不知道自己伸出手去是要做什么,终是又收了回来,放在腰畔系着如意结隐隐泛绿的玉佩上。
转头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那路边一路的杨柳,随风婀娜摆动。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马儿行进的声音,仿佛地老天荒。
“小姐,清凉寺到了。”
侍卫的禀报似乎惊醒了两人的绮梦。下了车,谢流岚看着她缓步走进大殿,虔诚地下拜上香。威严的佛像下,青铜的香炉香火渐溢,日光透过窗棂,在她浅碧的衣裙上留下一条条水波似的光影。袅袅的氤氲里她是那么的缥缈,清秀的容颜也似云霞一般绚丽动人。
他大步上前,承诺似的跪在了她的身侧,仿若喜堂之上夫妻行礼一般,并排相依。夜宴僵了一下,然后便拜了下去,一旁的他也随着一起拜下,誓言似乎在一拜之间完成。
拈香完了,年迈的主持请她到侧殿品茶,却在看到紧随夜宴身后的谢流岚时吃了一惊,然后那睿智的目光便有些深意。
侧殿有些偏暗,只有长窗里透进一缕斜晖,春日的寒意如水,透骨袭来。方丈沏的普陀茶极为考究,第二开之后好似碧螺春之形的翠绿叶面都已经伸展了开来,衬着天蓝釉茶盏,色泽更加绿润。更难得的是茶香清淡宜人,只是殿中的鎏金炉中焚着的天竺的紫檀香太过浓郁,暗香不只散入衣袖发间,似乎连茶香都盖了过去。于是夜宴只是抿了一口,就放了下来。
方丈也不介意,捋着雪白的胡须含笑开口:“难得施主孝心,每月此时都来为侯爷祈福,不知侯爷最近身体可好?”
“舅父最近还是夜里发热,辗转难眠。”想起夜玑端的病情反复,夜宴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勉强露出一个稀薄的笑容。
一种无法言说的智慧在方丈有些发福的身体中透出,目光亦随着幽深起来。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既无种,无性亦无生。”
“多谢大师指点。”习惯了住持说话的含糊不明,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