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皇后一旁观坐,其中经过,自然洞若观火,然而不好点明。燕王怕惹太祖生气,自然也不会当面告状,只是语有讽意,与太子在殿前相互讥嘲。太祖何等人物,察言观色自知不对,回宫详问皇后,察知了底细,十分震怒。一面命人将养花女送回去细细安抚,一面又打探此事知情人都有哪些。为保住太子的颜面,并未有任何面上苛责,心里却对此很不高兴,把太子叫去责备了一番。没想到太子心高气傲,却因此事恨上了郡主。满心窝火,竟在御前出言不逊,说郡主徐棠与燕王朱棣素有私情,此事是他们捏着套子合伙算计他。皇帝半信半疑,徐达则怒言绝无此事,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当场与太子顶杠。
皇帝无可奈何,只好命人把朱棣与徐棠二人分别困在宫内,又派人暗中到徐府与燕王府做了一番搜查。也不用问,徐府有燕王府送去的密制花灯,而在燕王府某下人房内找到徐家小姐贴身手帕一条。当下奸情成立,也不顾二人有多冤屈。徐达的面子哗啦碎地,哭求皇后做主。最后太祖说了:“罢、罢、罢!”
当场赐婚,竟把徐家这位聪明慧黠可令伶可俐的小郡主徐棠,配给了我们燕王朱棣做燕王正妃。
那天我与景弘均在场,眼看着朱棣当场一口气顺不过来险些喷死当地。所以说坏事不能做啊。此番太子没有拉下马,他倒是莫名其妙多出一段姻缘来。
我心说徐郡主嫁他算是徐郡主的委屈。
但朱棣面色苍白坐朝东南抱着五皇子送来的花盆整整十天半月也没有说话。
景弘整日练习武功,不问窗外世事。我忙着燕王府国公府两头跑,给两个强捆一处的未婚夫妻传送消息。
太子阴阳怪气不时往我们府上递交帖子,明说是恭喜燕王,实则满腹妒意。这桩亲事此时满世界除我之外都无人满意。
太子心烦燕王从此有了徐达这老丈人当靠山。
徐达心烦从此有了朱棣这个麻烦精做女婿。
皇后心烦向来喜欢的小郡主嫁了向来看不上眼的燕王爷。
皇上心烦太子和燕王明争暗斗终于上了台面不知道要拿这两儿子怎么办。
府内上上下下心烦满都城都有名望的徐郡主嫁过来不知会怎么严整府邸。
在一片怨声载道声里,亲事终于还是尘埃落定。
而我因陪大管事日日跑往徐府商对亲事细节,一来二去不知怎的,和徐府那边负责张罗的陈大公子,套上了交情。
陈公子姓陈名仲良,人品潇洒性格风趣。不厌弃我下人的身份,只是见我办事老练特别叮嘱了燕王府的管事,要我留他做帮手,张罗料理此番亲事的详规细举。
陈仲良说:“三保年轻,却行事沉稳。想是燕王教导有方。”因而对燕王人品大予加分,身为联襟甚觉面上有光。
我只笑不答。心想某年假期无事,考了会计资格证书,那项目核算报表我都算得当当响,区区一场婚礼这点小账,还能算不过来吗?
就这样一来二去,亲事终于落了帷幕,不情愿的新郎与不情愿的新娘一并送入洞房,各府大小管事顿觉重担卸肩,神清气爽。陈仲良不理高官贵客,却偏要拉我去月下小酌。
我知他一向有狂生之态,也不推脱,反正我乃现代来客,一向没什么阶级观念存于脑壳。对着燕王称奴才是为了领薪水活着,面对不讲这些的陈仲良我也落得分外轻松。
月下听涛,石间饮酒。除了那年毕业前在海边与人彻底疯狂一番之后,还真就再无这种轻松时候。
一杯酒落肚,就忘了乡愁。
二杯酒仰喉,就忘了悲秋。
不去记来到这突兀年代已有几许,反正人是习惯的动物,总有一天,在这里生活的天数必将超越郑椿萱那浅薄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