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家破人亡,他就能把苦苦哀求的生灵拒之门外。
曾经,他乐意掌权,凌驾众人之上,他就救了命悬一线的帝王,不然,他倒也真愿意看看,梦想着一统江山的强秦,帝王死在一个小小燕国刺客的手上,会是怎样一番轰动的场景。想来一定是美极了,那可是天命中帝王的血呢,红得漂亮,就是那种小姑娘涂指甲的颜色,啧啧,如果在众臣手忙脚乱的情况下洒满了大殿,只怕那才是真正的美景如画吧。
夏无且只是这样想着,在给皇帝端上的菜肴中倒了些药汤。
“陛下,臣检查过了,都没有问题。”
皇帝紧绷的神经便松了下来,镇定地让身边跪坐的赵扶苏帮他拿来:“扶苏,帮朕端来。”他又唤道:“夏大人也过来,布菜让扶苏来就好了。”
“唯。”夏无且答道,赵扶苏便伸手欲从他手中接过盘子。
可他却把盘子重重地放在了身边的案上,赵扶苏的手抓了个空,僵在空中,夏无且却习惯地笑道:“大公子千万小心。”
那案偏矮,夏无且随手一放也就算了,可是若要平稳地端起来,却要弯下腰去,或者蹲下。
“大公子注意了,这盘子烫手得很,方才臣才拿了一会,便烫得拿不了了。大公子可要做好准备,若大公子烫伤了,臣一定会内疚的。给大公子添麻烦了,请大公子责罚。”夏无且带着歉意地笑一笑,手自然地搓搓,好像真的烫得难受。
“扶苏怎会怪罪夏大人?人之常情而已,也不能真教大人烫了自己才罢休。”赵扶苏没多说什么,跪在夏无且面前,毕恭毕敬地端起铜盘。
夏无且朝他肆意地笑,因为刻意联系过各种笑的缘故,这种小人得志的表情也被他笑出了优雅镇定的意味。
私下已经有人小声唏嘘。
夏无且却毫不在意。他要是谁说什么都在意,那他早该死了。
他乐意就好,他就乐意看着皇上最疼爱的夫人留下的大公子跪在他面前。
赵扶苏指尖一片冰凉,铜在风中冷却的温度冷冷地抚慰手指,宛如握着他的那把上阵杀敌的青铜剑,只是这种嘲讽似的温度,却更像又一次他的手抓着敌人的剑锋,只如负隅顽抗,根本无法让掠过血肉的剑停留,能握住的也就只有湿凉凉的痛,留下的是浅浅的一细条疤痕。
“多谢夏大人提醒,扶苏自当小心。”
夏无且是父皇的恩人,是父皇极少数可以完全相信的人。
做儿子的,怎么可以因为一己之私就忤逆父亲?
若有一天,父皇毫无理由地让他死,他大抵也是情愿的。
他把菜端到父皇面前,跪坐一旁——离皇帝最近的地方。
因为他母亲的原因,可能其实是愧疚更多一点,赵政最在意的儿子就是公子扶苏。
其实这赵扶苏,也是好定力!
夏无且就安静地跪坐在皇帝身后,看到赵政放心地吃了菜,他便松了口气。毕竟和大公子置气是他自己的事情,无关大局,而想办法让赵胡亥引荐那个女人才是正事。
等到赵胡亥登基,自然不会让他留下赵扶苏,到时候他乐意让他死,他也就只能去死,就算那个软弱的十八公子愿意让他活着,他也不会让他好过。
其实憎恶的来源可能仅仅只是赵扶苏的好。
作为一个假君子,他能看出来,那个阉人是个真小人,只是唯利是图,小人得过分,不过也算面前臭味相投——都不怎么香而已。而作为一个时而模仿着君子的人,他当然能看出来,赵扶苏是个真君子,真得他不舒服,所以他不愿意再世界上再看到这样一个人。
他要取得的最大化的利益,赵扶苏这种人,也断断给不了。
十八公子可以。
不过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