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城,五月的天空湛蓝如洗。天空下翩跹的燕子,敛翅成箭,射入一座小院。
小院整洁干净,东种菜蔬,右植花卉,北面是一幢二层小楼,南面是一架已然开芽吐绿的葡萄树。葡萄树下,石桌石凳,纤尘不染,光可鉴人。一条皮毛黑亮的中华犬在石桌旁静卧。
蓦地,黑犬警觉抬头,看向敞开的院门。脚步声响,一人旋风闯入。黑犬重新躺好,伸个懒腰,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来人径入葡萄架下,大刺刺落坐,拍桌而呼:“丫头,来来来,听包大人给你讲故事!”
包大人姓包,本名自强,头大、脸方、唇厚、肤黑,外加声音宏亮,与北宋名臣包拯有七分神似。就有一条,包自强眼睛太小,全开一条缝,笑时不见仁,平白折损包公许多威名。折损不折损,真正的包公或许会计较,包自强可没这个自觉,开口闭口动辄以包大人或包爷自居。
其时,包自强十三,已读初中,其口中的丫头才五岁,还没上小学。包自强身高体阔,膀大腰圆,再加上老成的相貌,与瓷娃娃一般的丫头站一起,这一声“大人”倒也没多少违和感。
丫头却不是丫头,是地地道道的男儿身。只因生得粉嘟嘟、嫩乎乎,一如精致小萝莉,被包大人冠以丫头相称。
“我不是丫头,我叫甄男!是真男人!”甄男屁颠颠从屋内跑出,一路强烈抗议。
“好好,不是丫头,是真男,包大人都听丫头的。”包自强婉转但不失固执,先否定再肯定,“丫头,想不想听?想听的话乖乖坐下别说话。”
甄男赶紧坐好,双手托腮,两眼明亮若星辰,盯在包爷脸上,一眨不眨。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
“我不听,我不听!”甄男捂住耳朵,“都听了n遍了!”
“噗!”黑狗喷了个很奇怪的响鼻,前爪抱头,捂住狗耳。每次听到甄男说出“我不听”三字,黑狗都会默契地先嗤之以鼻,再双爪捂耳,有点唱双簧的意思。
“一个长毛畜牲,你懂什么?”包大人低头斥黑狗,抬头举右手,“丫头,来,先波一个,包爷给换一个。”
“啪!”包爷说的波,不是亲吻,是击掌。
二人击掌毕,包爷重打锣鼓另开张。黑狗也放下狗爪,支楞起耳朵。
“很久以前,在一座遥远的森林里,住着一位父母双亡的白雪公主,她的继母是一个狠毒的女巫……”
“我不听,换一个!”包爷戏锣刚响,幕布半开,就被甄男无情打断。
比甄男更无情的是那只黑狗,留下个响鼻,然后溜溜达达走了,不知跑哪躲清静去了。
“好吧,先波一个,包爷再换!”丫头面前,包爷尽显长者风范,不急不恼,耐心得很。
“啪!”声音势弱了些。
“从前,有一个戴红帽的小女孩……”
“喂!丫头,怎么走了?”
刚听个头,甄男起身便走,小身子一耸一耸的,颇有点义无反顾的味道,完全不理包大人的问话。
“小丫头,过耳不忘啊,这可愁死你包爷爷我了。”包自强抓耳挠腮,愁从中来。
包自强说的不错,无论长短,故事只听一遍,甄男就可完全复述下来,也因此拒绝再听第二遍。
甄男父母的事业刚刚起步,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养母要照顾一大家子的饮食起居,没工夫给甄男讲故事。甄男幼小遭人拐卖,五岁归家,街坊都还陌生,玩伴也少,幸好有包自强这个邻居,初见甄男,就喜欢到宠溺的程度,每天搜肠刮肚给甄男讲故事。堪堪坚持了半年,不仅肚子里的存货卖完了,就连从网上、书上搜罗来的那些儿童故事也已告罄。
包自强眉头紧锁,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