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和月弯儿都发现了一件事——这大约是小姐这辈子生气生得时间最长的一次。
从上马车,到出了杭州,到进了锦官城,小姐的脸一直紧绷着。
两姐妹无计可施,只有说些闲话来吸引小姐的注意力。
“哎,你看,唐家家主的轿子走得好快哦,竟然赶得上马车呃!”
“笨蛋,那是抬轿子的人走得快啦。”
“那几个人真厉害啊,走得又快又整齐。”
“坐这样的轿子一定很舒服吧?不像马车会颠得慌。”
“是啊是啊,下次叫颜先生也给小姐准备一个这样的轿子吧?”
“——我不要!”小姐终于答话了,可声音仍然紧绷着,“不管他送什么给我,我都不要!”
“小姐……”月牙儿试探着劝她,“是那个人向你求亲,又不是颜先生要把你嫁出去……”
“可是他还坐在那里跟那个人说话!他居然不把那个人轰出去!”花千初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他就是想把我嫁出去!”
“但、但是……小姐你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啊……”
“不要不要,我不要!”花千初烦躁地堵上了耳朵。
就是在这样一种又是烦躁又是气闷的心情中,花千初踏进了唐家大门,见到了孪生姐姐花千夜。
两人从小就被分开抚养,长大后也没什么机会见面,可是一踏进屋子,一看到枕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无法言语的熟悉感还是止不住地涌出来,加上心里一直无法开解的委屈,花千初一下子扑到床上去,哭了出来,“姐姐……”
同样是孪生姐妹,月牙儿和月弯儿长得外人根本无从分别。花千初和花千夜的眉眼口鼻虽然也长得一模一样,人们却能很清楚地把两人区分开来。
花千初是明媚朝阳里的一缕光芒,是娇艳春花的一片芳香,明丽鲜妍,不可方物。
花千夜却是秋水里的一线柔波,月牙里的一缕诗魂,一双眼睛仿佛水底极深处,珊瑚斑斓,鱼儿游弋,时光都缓缓沉淀。
如此相似的面貌,却有如此迥异的气质,能让人在第一眼之间,分辨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唐老夫人见花千初一进来就失声痛哭,吓了一跳,“傻孩子哭什么?你姐姐好着呢!就是这样两天吃不下东西,一吃了东西,就没事了!”
花千初这才想起自己不该在姐姐面前这样哭,呜呜咽咽地收住,握着花千夜的手,“姐姐,你怎么这么瘦?”
话才出口,又看到外婆在向她使眼色,她愣了愣,不明白。
“千夜,你先睡会儿,妹妹一路上辛苦了,我带她去歇歇。”唐老夫人说着,拉着花千初出来。
到了院子里,唐老夫人才叹道:“千初,你姐姐病得不轻,你可不能说那些话。”
花千初不明白,“什么话?”
“唉,就拣好的说。说她气色不错,说她神气还足,知道吗?你再乱说话,招得她心里更难受,病更难好了!”
花千初悚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再回到花千夜床前的时候,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花千夜躺在软枕上,一张脸宛如冰雪,仿佛随时都会融化似的,唇上也淡得没有颜色,见妹妹低头坐着不再说话,问:“很累吗?”
“不是啊。”
“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不知道要说什么……外婆交待不许乱说话。”
虽然两人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花千夜却一直都觉得妹妹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现在花千初一脸微微的迷茫,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像孩子的时候。花千夜忍不住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有什么就说什么。”
“真的吗?”花千初凝望着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