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深处的神佛真能普渡众生,这冰冷的绳结线扣真能趋吉避凶?这苍茫人间,究竟还有何可信?
只当是最后的纪念吧,她拣起丝镯,试图套上妹妹那已冰冷的手腕,却只是徒劳——冰样的手指微微地蜷曲,仿佛留恋,又仿佛……不甘。
“妹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别担心,姐姐一定会替你办到的。”她含泪承诺,只愿妹妹能无牵无挂,走得心安。
最终将丝镯套上了自己的手腕,两手交握,紧锁住丝镯里涨满的姐妹亲情和苦涩的生离死别,但愿这样就能锁住泪水,锁住心痛,永远永远……
然而命运无常,世间又有几事能如人所愿?
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她不想回头,只挺直了脊梁,所幸泪已流干。
“呃……秋妹的后事……”男人吞吞吐吐,似悲痛慌张,更似窃喜难掩。
闻言,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疏淡的眉峰下秋水寒澈,“怎么,我难道不是你的‘秋妹’吗?”
话音中,天边暝色终至,窗外又雨,雨打疏桐,如诉如泣……
江南灵州
青山隐隐水迢迢,
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箫?
不知为什么,每逢江南雨落,旷之云便会忍不住想起这首诗。
此时又值清秋,金风乍起,秋水微寒。浓云正在天边聚集,鼓胀着满腔的水汽,占据着水乡之上的长空,预示着不久将至的烟雨迷蒙。
那山外的青山,楼外的高楼,都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浅灰之中,虽说是诗意盎然,却也让人不免烦闷,更何况是身处在这样一间面临闹市的茶楼?
身旁有人发出了抱怨:“好好的,怎么又要下雨?!”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五官尚算端正,只是身材微胖,幸好一身酱紫色长袍剪裁考究,弥补了身型上的不足。
“江南不是一向多雨吗?”旷之云呷了口茶,反问道。
“可哪像今年?多得反常。”紫袍青年边说边摇起了手里的折扇,额头上却仍是沁出了薄汗。看见对方眼中已有笑意,他自我解嘲地笑笑,“这天气还真闷。”
“雨欲来嘛。”旷之云嘴上附和着,笑意却仍是溢出了狭长的风眸。怕对方尴尬,于是他站起身来,扶栏远眺。
楼外已见微雨,阵阵秋风裹夹着雨丝沾衣欲湿,目光越过不远处的运河,遥望河那面的青山,如黛的青山已是烟云缭绕,在暗灰色的长空下连绵起伏,像是一幅泼墨山水画,而看画的人仿佛也被这画卷濡润了,心情也随之变得潮湿敏感起来……
正凝思间,身后却偏有人传来大杀风景之词,“这是什么茶?!旷之云,你怎么能喝得下?小二!小二——”
“我当然比不得你陈同知、陈大人的养尊处优。”旷之云懒得回头。
抱怨的人正是灵州同知陈墨霖,他听后撇了撇嘴角,一面命小二换了壶新茶,一面嘟囔:“不是我说你,你们北方人就是粗枝大叶,别看你生得标致,也还是……”他刚说得起劲,便收到对方一记警告的目光,忙识趣地住了嘴,掩饰地又扇起了扇子。
“大人,如今天下一统,你却在此宣扬所谓南北有别——你身为朝廷命官,究竟是何居心?”俊秀的黑眸微微斜睨,旷之云悠然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避开扑面而来的雨丝,心中却是一动,忽然想起了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当真曾有人半开玩笑地说过:北方人去不得南方,因为烟雨中的江南就像是个难解的谜团,它能让每个人——哪怕是关外的铁汉——都迷失掉方向。
说得还真像回事,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忌讳什么吗?陈墨霖习惯地撇撇嘴,眼中映出那凭栏的身影:折扇轻摇,儒衫微动,斯文秀雅,一派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