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者,执笏也。
依照颐安国律,朝廷官员从三品以上,执玉笏进谏,前拙后屈;五品以上官员执象牙笏,前拙后直;其后执竹木笏,七品以下官员不执笏。“笏,礼玉藻。笏天子以球王。官分九品,执笏者各司其职,次第进言,不可逾越。”——语自《颐安正史》。
书斋之内,水沁泠略微惊奇地盯着桌上那方金笏。纯金打造的笏板,长约三尺有余,底面浮雕着凤凰的暗纹,贵气宛然。这样奢侈的东西,乍看只觉得是与纳言进谏沾不上边的。
拿来显摆的还差不多。水沁泠暗暗吐舌。
“这可是先皇御赐的玩意儿,连老骨头也讨不到的。”修屏遥觑她一眼,想到接下来要看她的“好戏”便愈加的兴趣盎然,“此次会试人才辈出,不知水姑娘可有把握挤入前两百名,参加最后的殿试?”他一面假装正经地问着,一面转身从书架顶端翻出一叠试卷,所有举人及监生的答卷竟全部掌握在他手上。
所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先皇给了他这样的权力,便连鸾姬太后都颠覆不得。
“小女子不才,还需修大人手下留情才是。”水沁泠低眉顺目,答得诚恳。
修屏遥不置可否地笑笑,轻而易举便找出她的那份答卷,那卷面已全被墨汁污染,根本分辨不清原先的思路,他伸手抚上唇瓣,眼底笑意愈深,“你可还记得自己所答的内容?”
“忘了。”水沁泠诚实摇头。早就料到这场会试的结果全在右大臣指掌之内,所以那份答卷原本就是她胡乱涂鸦,随性而谈,她记得才怪。
“那我破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作答一遍。”修屏遥指指桌上的文房四宝,“我倒要看看,同样的试题,你是否能给我更好的答案?”
水沁泠沉默许久,摇头道:“能不能用我,其实修大人心里早已有数了,不是吗?”她弯眉笑了一笑,一双漆黑沉静的眸子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修大人原本看中的就不是我的思路,而是我的字。”她从来低调内敛,唯有在说那句话时透出一股凛然的自信。她其实是个有锐气的姑娘,只是她的锐气绝不等同于骄傲——那是一种温和的,钝钝的锐气。是她的神韵,是她的风骨!“我相信自己的字,如同修大人相信自己的眼光——”
她不顾自己受伤的右手,挥笔蘸墨,潇洒写下“国家”两字,突然回眸嫣然一笑,刹那惊艳逼人,“我是怎样的人,纵然雾里看花,修大人好歹也能瞧出七分,不是吗?”
我是怎样的人,纵然雾里看花,修大人好歹也能瞧出七分,不是吗?
不——他没有那个能耐,他仅能瞧出三分!只是三分而已!修屏遥的胸中莫名一阵激荡,那一股无法言喻的满满充斥胸腔的情绪,不是气,是欣喜!他简直爱煞了她此刻挥斥方遒、意气凛然的模样!啧,他牙根极痒!恨不得连皮带骨一口将她吞入腹中!
“修……大人?”水沁泠惊讶地看着他脸上的阴晴变化,也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这人忽喜忽怒的可真令人提心吊胆。
“呵……”修屏遥低低笑了起来,咬着她的耳朵,“我极喜欢你的字啊,真是喜欢得心肝都疼了。”嘴上说着暧昧不明的话,一身的花草熏香也伺机贴近过来,“我马上得去上朝,你便帮我将需要上奏的要事都抄在这金笏上,如何?”
水沁泠眸光微闪,从容不迫地应了一声:“好。”
并未出乎修屏遥的意料,水沁泠看似性子温吞缓慢,做起事来却毫不拖泥带水,且上手很快,不消片刻的工夫便已依照他的指示将那些地方官员呈上来的公文筛选出来,抄在一旁的宣纸上。她自小练的便是草书,如云如水,誊写要事言简意赅,遇到琐事便一并删减,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平生一双慧眼,能辨良莠。此姝若从官,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