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沿着她干裂的唇角流出来,她的面庞却浮起一抹傲然来,苦笑道:“我和那鱼妖行了房事,它给了我房中媚术,我早就成妖了,你一介凡人,杀不了我的。”
赫连祁闻言牙关紧咬,双眦欲裂,竟是怒得说不出话。
王后又笑了,美而凄凉,“你是生气了,是啊,男子知晓妻子与他人欢好,哪有不气的,可是女子就不会了么?殿下可以有许多美人,可嫔妾一生,只有殿下一人而已。记得刚刚成婚时,殿下待嫔妾,相敬如宾,每月会到嫔妾宫中四五次,其余时候忙着政事,或雨露均沾到其余妾房中,嫔妾知晓殿下绝非贪图女色之人,假以时日,殿下定会好好将嫔妾放在心上,”
言及此,她仰了仰头,极力克止泪珠滑落,“可是后来殿下南巡时,带回一位渔家女,她生得好漂亮,尤其是双颊两点鱼媚子……嫔妾从未见过如此妖媚之人,可嫔妾以为,她空有美貌,家世贫寒,殿下并不嗜好美色,只是可怜她,但殿下却给她专房之宠,专房之宠啊!甚至,有时即便是白天,殿下也会将她召入寝殿,嫔妾好恨,嫔妾好恨呐!”
瞬目之间,她眼白全部遍布了密密的血丝,“嫔妾嫉妒,所以给了她毒酒,却被她看穿了,那时嫔妾想,她去告发罢了,这样过着有何意思。可她说不会告发,还会帮嫔妾留住殿下的心……”
她缓缓抬手,摩挲着脸上两点鱼媚子,双目空洞无物,“后来,嫔妾脸上有了像她一样的标记,有了比她更盛的荣宠,即便成了妖,即便被她役使被她化成男身凌辱在下,即便受她指使杀了虞箬,即便做出再多大逆无道的事,嫔妾都全不在乎,因为殿下会宠爱嫔妾……”
赫连祁大手掐上她的玉颈,额角青筋暴起,面罩寒霜双眸蹿火,喝道:“你早知她是妖,为何不告诉本王!全天下都险些毁在她手中!”
王后被扼得咳嗽起来,手却骄傲地昂让抬起,戟指着扼住自己的人道:“天下?你口口声声天下,其实一直是为了自己,你猜到虞箬的死和陈氏脱不了干系,不还是处处袒护么?那不过是因为,殿下即位短短一年,吞并五国,不战而屈人之兵,有八成功劳都是那个妖怪的!殿下为了权势,为了所谓的天下,不择手段,却要时时低低宣江山社稷于口,不觉羞耻么?”
濒死之际,她终于将这些年的爱、怨、恨、怒还有许多难以言说的情愫都一并倾诉了出来。
赫连祁并未恼怒,反而添了几许悲怆,手松了些,垂首不语。
王后泪目盈盈,挪动几下凑近他,涩涩一笑:“殿下再自私,嫔妾心中始终仅有殿下一人,可当初你既不真心待嫔妾,便不该来招惹嫔妾……”说着颤颤地伸手到他衣襟里,纩息幽微道:“我也要你……心疼……”言罢使尽最后一丝气力狠狠一抓,在他心口拉下几道狭长的血痕。
话毕,锋利的鱼刺即由她皮肉中交叉穿出,她眉头皱了皱,未喊一声,嘴角轻动像呢喃什么,继而费力地梳理了下凌乱不堪的发髻,眉梢眼角残存最后一点传言中端庄的仪态,死在了结发夫君怀中。
赫连祁木然跌坐下去,仰天长啸一声,随即便是无尽无穷的静默。
赫连祁沉浸于亡妻的感伤,凤玉笙自觉在此鸡肋得很,说什么都是万分尴尬,但仍是上前劝解:“殿下请节哀,您的伤,不如随下官去瞧瞧太医?”
他放下怀里仍有余温的尸体,踉踉跄跄站起身,摇头道:“她死了,本王没什么好顾惜的,但北岫百姓是否都如此看待本王,觉得本王不过是个弄权的自私之辈?本王宠幸陈氏,确实因为她可襄助本王得到这万里江山,不战而屈人之兵,北岫百姓即可更富足,可本王以为她是仙人,并不知她是妖邪啊!”
他脸上悔恨之色更深,声音颤动道:“凤大人,假如你是本王,会如此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