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伊月迷迷糊糊趴在蔚尹野薰背上,打摆子般不停地抽搐战栗,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两个极端,一会儿在火里炙烤着,一会儿又被抛到冰窟中,忽冷忽热,那难耐的感觉,令人几乎要发狂。
隔着薄薄的衣衫,蔚尹野薰感觉到她的异样,知道她在发烧,心里也像烧灼似的难受。她先中了剧毒,又在冷水里泡了大半天,不发烧才奇怪。
好不容易凭着经验,找到点药草,半哄着她吃下去。
过了一会儿,药性上来了,凉伊月才颤抖得不那么厉害。紧贴着的温热体温让她觉得很熨帖,宽厚的肩膀靠着也很舒适,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被奶娘抱在怀中摇哄般的安心妥帖。
蔚尹野薰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不急不缓、淡定从容,凉伊月迷迷糊糊地想着,他果然不愧是蔚尹山的儿子,即使面对生死难关、困境歧途,依然波澜不惊、云淡风轻,忍不住低声呢哝着问道:“蔚尹野薰,你学过兵法吗?”
蔚尹野薰怔了怔,迟疑着答道:“没有。”
“你们家不是将门世家吗?”凉伊月颇感意外。
“因为我母亲不想让我从军。”
“唔……”凉伊月疲累到极点,脑子烧得昏昏沉沉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了,低喃:“你的三个哥哥都死在战场上……可是,我有个感觉,如果你成为将军,一定会很出色。”
蔚尹野薰凝视着被瘴气笼罩得雾蒙蒙的树林一会儿,低声说:“也许吧……我听父亲说,公主在战场上也很英勇。”
“他说的是剑凌关一役吧……”似有若无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是逼不得已啊,剑凌关失守,我们就连最后的屏障也失去了……大哥也许不会杀我,却绝对不会放过皇兄……我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被另一个哥哥杀死……”她的声音轻微缥缈得好像是一种错觉,大概是夜色太好、周围太静谧、气氛太柔和,隐藏在心底的话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大哥其实很可怜的,他是父皇一时心血来潮,临幸一个宫女生下的,从小就不得宠……后来有朝臣上奏,说是自古立长不立幼,请求立他为太子。”凉伊月突然一阵战栗,声音也有些发抖,“那个大臣没几天就被人举报结党营私、图谋不轨,被满门抄斩……大哥的母亲也突然猝死宫中……我知道,这些都是母后干的……”
“不要难过,”蔚尹野薰垂下头,睫毛微微悸颤,低声重复了一遍,“都过去了,所以,不要难过。”
凉伊月半晌都没有回答,久到蔚尹野薰以为她睡着了。
慢慢地,有凉凉的液体滴落他的后背,蔚尹野薰不敢置信地僵直了好一会儿,才醒悟到她在哭,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涩瞬间涌上心头。
凉伊月是在一股烤肉的香味中醒过来的。
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头顶葱茏的树冠,斑斑驳驳交错着射下来,照得她浑身暖洋洋的,分外舒坦。不远处的枝头,一只灰色小鸟歪着头,漆黑的眼珠好奇地打量着她,空气中脉脉流转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让人很是心旷神怡。
不远处空地上,正在火堆旁烤兔子的蔚尹野薰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抿唇一笑,“你醒了?马上就可以吃兔肉了。”
看到他的脸,一下子想起昨夜过于亲密的举止,凉伊月顿时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别过脸,活动下四肢,还是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只不过比昨夜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兔肉的香气不停飘过来,吱吱冒油的声音分外清晰,她悄悄咽了口唾沫。
蔚尹野薰撕下烤得焦黄的一条腿拿过来给她,抱歉地说:“没有椒盐,你将就吃吧。”
凉伊月真是饿得狠了,接过来,用力咬一大口,烫得抖着睫毛直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