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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到日正中天,走了不到三里路,一只白龟,还有个乱道士。走走停停,每天都要散步,要晒太阳,即便下雨,白龟还是会出门。至于乱道士,一年当中只能见到几回。还有另外一个鲜艳的道士,几十年才能见到一回。

    陪白龟散步,这种心情,大略只剩下最后半口慢悠悠的气,吐出来了,也就可以死了。

    “天牛,我们往回走。”

    天牛,这是白龟的名字,白龟听的到,它微微地仰起头,看不见整个的太阳,可看得见许多的阳光。转身可以费去很多的时间,它不急,阳光也不急。

    给天牛起名字的人,乱道士师父的师父,后来,乱道士的师父陪着天牛在走,现在,这差事落在了他的身上。

    离开了安山,仍旧缓慢地在走,走着走着,走天上去了。没有台阶,可他脚上的动作,分明是这样。思绪钟情跳跃,一下想起那个走着走着,掉粪坑里去的独眼瞎,哈哈哈地笑起来。

    安阳城,对得起它这个名字,阳光安静地吹过,然后,月光飘起来了。

    城外一座鲜艳的山,为什么要说鲜艳,也许满山红枫,只能这样去说。鲜艳的路,这又从何说起,石头铺的路,可这石头,比红枫还烈的。

    安阳城中买的一盏小灯笼,白天还未落尽的时候,灯笼已提在手,仿佛置身黑夜。真当全是夜了,火反而没有点着,还是在走。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一下子,化身打更人,才停下脚步,在红枫树下吃起糖糕,慢慢地,手捂着火折子,又忽然一甩,火烧着了。

    走得慢,太慢了,山不高,可当人出现在山顶上道观前,东边那里尽是曙光。道观没有醒,它可不愿搭理晓色,现在,正是浓情的时候呢。低吼声跟屋外红红的灯笼一样,在风中摇着桨,晃啊晃,深深陷在缠绵中。

    灯笼底下旧蒲团,往上面一坐,静待阳光的到来。隔了一扇木门,门里,跳动的世间,门外,发呆大过一切。

    咯咯咯的笑声,门开了,有人跑出来,没看清颜色,也许,根本就没有颜色。而这扇门,从没有门这一说,动和静,妄为和本分,从不需要分开。

    “狂放的叫声,好不好听?”两手搭在半开的木门上,又坐到了门槛上,哇地惊呼一声,“光屁股坐着,就是舒服。”果然是肉的颜色,一丝不挂。

    “这么精壮的身体,兄台都没有看上一眼的好奇心?”手拍在蒲团人的肩上,蒲团人一动不动。

    安静的片刻,各管各看,想,笑。

    “天牛还好?”语气和身体的每一部分一样,平缓下来了。

    点着头,蒲团人还是不说话。

    “你的死结,谁给你解了?”

    “年轻人。”终于说话了。

    “有征兆了?”往后一仰,身体斜躺,屁股还压着木门槛,“是忧,还是乐?”

    “有什么区别呢。”

    “死脑筋。”撅嘴摇着头,“人世间的情趣,你是一点也不懂。”

    没有说话,只是头微微往后一动,身后的人哈哈笑起来:“是不是又要说,我懂,我只是不喜欢,哈哈——”

    边笑边蹦起来,道:“难得来师兄的道观坐坐,师兄给你做顿好吃的,好好地进补进补。”

    “我想吃酱瓜。”

    “后院自己去抱。”头也不回,摇动手指,“几百坛在那。”脚步忽然停下,声音仿佛来自后背:“这趟九经山,你去不去?”

    摇着头,在看朝霞,声音同样出自后背:“独眼瞎去了。”

    “是么?”明明有这样的一声,可走道那,空无一人的。

    还在看天边,从坐着,到站起来,到走,又左右手抱过两坛,回来蒲团上,嘎巴嘎巴地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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