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热风吹下凌昭遮面的兜帽,空气中所挟的粗砂砸得她的心脏一阵紧缩,然而她还是固执地握住蓝水蝶的手,无神的瞳孔紧紧盯住脚下的沙丘:“没有人能从西厂密卫的杀阵里逃得出去。”
即便是有,也只是死人了。
“而你带着我,便是现下逃掉了,也会接二连三地陷入困境。”
——直到他们达到他们的目的。
“放我下去,你自可无恙逃离。”
蓝水蝶一抖,在察觉到锐气从身后投射而来的刹那,反身一闪,那闪着淬绿寒芒的刃尖便顺着她的面颊擦出一道血痕!
“可恶!”
凌昭说的没错,这才不过方会儿,她的体力便耗得极多,若这样下去,两人便都只有一死了!
蓝水蝶足尖落地一旋,一手将人丢落在地,又转手撒了一把碧翠色的药粉,立刻混在这一阵剧毒迷雾中撤身而去!
“好自为之!”
她丢下这一句,便松了那一只极凉的手,趁着向前吹来的一阵风急跃而去!
这有着蛇一样魅影的女子迅速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绿色毒雾消散之处,便唯剩一人。
凌昭并不怪她无情,她与她本来也没有那样深厚的情谊,可她既知晓萧陌然极有可能是没有死的,便不愿再以这苟活之躯再当逃兵。
她与金大复是迟早有一战的。
可若现下她连他手下的这些爪牙也无法战得,她又能拿什么与他作注?
“凌密使,你叫我找得好苦啊。”
有一人踏了出半只靴,“这镇上的六重血卫是你杀得?”
他冷冷一笑:“呵。真是难为厂主还赐了他们龙血铁,到最后还落了个尸骨无存的好下场实在是丢尽了西厂密卫的脸。”
黄朦烟尘飞扬,凌昭看着那一片灰白的面颊,淡淡开口:“无需多言,拔剑便是。”
那人却一下笑了起来:“许久未见,密使还是这样爽快!不过在你所说的拔剑之前,凌密使就不想看一看这夺命仇人的脸?”
他的语声熟悉,凌昭却一时半会儿未曾想起,只是觉得这样的身形和声音都似是在哪里见过。
“呵。”见她未语,男人又笑了一声,一只手扯下了蒙面的黑布,便见那熟悉的一道竖贯伤疤蜈蚣一样盘在他的面上,正随他抽动的五官一道扭曲着。
“女人,”他冷冷道,“真是好久不见。”
那张曾刻满了些许涩气的青年的面上,几乎攀升了整面的疤痕直直延伸到了他的侧脸后方,最终在某个黑洞洞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里没有耳朵。
而这杰作是凌昭留下的。
凌昭的面上出现了丝微的动摇,可她的眼神仍是死的,看在朱有尘眼中,仍就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你没死。”
朱有尘冷笑着拔剑,向前迈了一步,逼近,“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未亡在鞘中震鸣,凌昭没有说话,却像是安抚着剑的情绪一般,同时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它。
盯住她细微的动作,朱有尘道:“我倒耳闻过这未亡剑c主同心的事情,本已这只是外人胡诌,当下一见,却是真地了。”
他回头一转,被刀子刻了一般尖锐的眸也随之一移,只不过凌昭之前见过的这双眼c眸底带着的警惕已被完全的狠戾取代。
仇恨是足以将一个人从头至尾改变彻底的。
她的眼神从他的面上淡淡扫过,不过眨眼的一瞬,凌昭便已能判定现下的这青年已和昔日完全不同了。
“你入了西厂。”
脚下的热沙被风吹得覆上她的靴。薄薄地一层,却像是要将凌昭整个人吞进沙丘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