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老郑也算是个遭遇不幸的人,他是一个大陆解放后从香港回上海教书的广东人,因为他有在香港工作的经历,再加上他自己口无遮拦,老是在吹嘘外面的世界,在那个怀疑一切,打到一切的年代里,他被以境外派遣的潜伏特工的罪名关了二十几年,到了改革开放初期,才拨乱反正被释放出来,别小看这个瘦小斯文的小老头,在被关押期间据他说不管是如何严刑敲打,他始终没承认自己是海峡对岸派过来的人。最后没办法,公安干警就以陪枪绑这招来吓唬他,希望能搞定这个又臭又硬的茅坑石。所谓陪绑,就是告诉你被判决死刑,要执行枪毙了,给你吃顿好的,然后和一批死刑犯一起押到刑场,站在一起,看着身旁的人随着震耳欲聋的一声声枪响后一个个地倒下,满眼血水横飞,脑浆飞溅的场景,任何正常人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受不了的。可以说只要捡回一条命,你让他承认什么都行了。老郑经历第一次时就被吓得快得神经病了,连续嚎哭了好几天,茶饭不思的。但大家却都小看这个瘦小的南蛮子,他竟然没有被吓倒,缓过劲来后还是没有承认自己是破坏份子。
“竟然这样都没把他吓倒?”如此好的心理素质,简直就是异于常人,那不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务又会是什么人呢?公安的同志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于是过没有多久又故伎重演,再来一次,发现还是没有用,再后来。。。。。。就习惯了,陪枪毙时一路上和那些哭哭啼啼,吓得屁滚尿流的死囚有说有笑,陪完后照睡照吃,一切正常。
小陈和所有知道老郑历史的人凭第六感官都觉得他肯定就是一个敌对势力派遣的特务,估计现在年纪大了,没什么大作用了,也就只能暗地里给他一笔不少的退休金,这笔钱足够他养老了,但是这一切都只是茶余饭后的猜测,无从证实。
老郑的外甥是香港某成衣集团派驻南非的总经理,他获释后就来了南非,跟着外甥混口饭吃。九十年代末期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个东北来的寡妇,那时候他已经快七十了,看见人家徐娘半老,这老不退火的又不听他外甥的劝告,一意孤行的要和这寡妇结婚。其实那时所有认识老郑的人都不看好这段婚姻,结果不出大家所料,真的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也就差不多三个月的光景,那女的南非身份办好后就一脚把他踢了出门,这回没有脸回去见外甥了,于是就在小陈这老光棍这里暂时住了下来。
转头看看老郑,再看看一片雪花的电视,小陈不由得想起黄军医说的话:你家闹鬼!
对于鬼神之说,小陈是一百个不信,这个60后出生的大小伙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但那天黄医生逃窜般地离开前对他梦境中邹师傅的描述,却恰巧和今晚老郑的描述真的是一模一样,还有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郑,竟然吓成这个样子,看来不像假的,难道真的有鬼神。小陈以前上学时无聊,在广州大学城的地摊上,淘过几本有关中国湖南湘西赶尸的书,当然他是不相信此等传说的,就是无聊时当笑话看,但即便是真的有那么回事,那都是那些有什么事情放不下,才会憋着一口气,让最后见到的道士把自己送回家,一到家里尸身也就马上腐化了。但自己已经从二百多公里外把邹师傅尸首给领了回来,自己亲自给他抬棺,放到焚化炉送他上路,当时还组织了一大群的人给他诵经,做法事,算是对他的超度,真有什么怨气,也应该有所归宿了。再说,出事前只有自己和他住一块,邹师傅有什么事情?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放不下的?要找人帮忙来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心愿,也该是找自己啊?为啥找老郑?还有那个从没有见过面的黄军医?。。。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
听听屋外“呜,呜”的风响,小陈手臂上满满的鸡皮疙瘩。
“还是给邹师傅做点什么吧!”心里想着,踮手踮脚地把电视给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