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的水鬼生涯已经满四年了。
又是没有收获的一天,在返回营地的山路上,他一边擤着鼻子,一边暗暗叹息。
罗南的鼻梁十分高挺,脸却有些扁平。他的下巴有点短,上面结着没刮干净的胡茬。他的眼睛总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在灰黄的脸孔之上,在睫毛的簇拥之中,他的瞳孔是浅浅的蓝色,盖(gě)马老爹的孙女曾在他的耳边柔声轻语:“噢罗南,你的眼睛真像是神眠山上澄澈的湖水。”
天色将黑,凛冽已至,坎帕卡的营墙内又燃起了一丛丛跃动的篝火。下了神眠山,从营门守卫处取回自己的斗篷后,他本想直接回去躺一会儿,却被等在营门口的盖(gě)溪叫住了。
“我爷爷叫你过去呢。”干瘦的坎帕卡女孩刚张开嘴,脸却先红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他一边套上青灰色的狼皮斗篷,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第四个年头了啊。”盖溪轻笑着回复道。她今年十四岁了,个子和晓音差不多高。她的眼睛是灰色的,细长的脸上散布着一些雀斑。她太瘦弱了,每次看到她,罗南总觉得是见到了一棵即将枯死的小树。他曾听自己的朋友礁水这样说过:“老爹的药准是唬人的。你看她家盖溪,吃尽了他的汤药,咋还是那么瘦啊?”
“什么第四个年头?”他愣愣地问道。
“水鬼啊,”坎帕卡女孩的脸上仍挂着不太自然的微笑,“该给你再续上一节命途了啊。”
“又一年了啊。”他恍然大悟,立马朝着盖(gě)马老爹的营帐方向走去。
“今天也没人摸到寒铁啊?”盖溪问。她迈着大大的步子紧跟在罗南身后,棕色的兔毛斗篷都被晃荡得走了形。
“已经有快四年的时间没人看见寒铁了,没准被凯乙带上岸的那块就是最后的一块。哎,一边是那么大的湖,一边是还没有巴掌大的石头哪那么好找啊,慢慢来吧。”他有些不悦地说道。
“是啊,别着急,该来的总会来。”盖溪紧赶几步,凑到他身旁,低声对他说,“别告诉我爷爷啊,我偷偷地看过他的先知簿,虽然看不懂,但我知道,那上面写有属于你的寒铁。真的!”
“这样啊。”他敷衍地应答道。
坎帕卡岛上的风是终年嚎哭的风,多亏有神眠山在岛屿中央设下的屏障,西南角的营区才能安然无恙。坎帕卡的营区分了北,中,南三段,北区背倚着蜿蜒扭曲的黑曜石营墙,南区则面迎着一望无际的远洋。营区里,将军大道纵贯各区,从大门直直地通向南面的海崖,每一条小路都与其相通。佣兵们的帐篷都聚集在高高的石墙之下,而盖马老爹的帐篷则设在了营区的中心。
从将军大道转进营间小路,一排排的帐篷前面都坐着忙碌了一天的族人。一路走过,他不住地和族人们点头问好,盖溪则仍紧跟在他身后,有一句没一句地与他搭话。
刚进到营地的中区,他就远远地瞧见,有阵阵的浓烟从帐篷间滚滚升起。
“老爹又在熬什么怪药呢吧?”他扭过头去问盖溪。
坎帕卡女孩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是什么东西。
罗南耸了耸肩,便快步朝祈长走去。“老爹。”他走到跟前,低头跟祈长问了声好。
盖马老爹坐在一截木桩上,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
浓烟果然出自这里。祈长的面前燃着的旺盛的篝火,火舌之上架着一口脏兮兮的坩埚。坩埚里的汤药正在剧烈地翻滚,经冷风一吹,散发出了刺鼻的异味。老人不慌不忙地从皮兜子里捏出了几片微微泛黄的三角形树叶,又小心翼翼地将其拍在了坩埚的侧壁上方。那锅汤药本是一副黑魆魆的模样,可等这几片叶子的汁水滴落锅中,刚刚那阵呛人的烟气便渐渐地消散开去,低头看时,汤药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