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造化弄人,为什么偏偏把我们两个都弄到一些我们无能为力的泥沼中,霞妹妹,你想,我们的一生,别的人何以能够于涉呢?命运对我们不是太不公平么?”
张明霞直觉地感知傅伟心中受创甚深,因此她为之心痛得很。暮色已笼罩了大地,正如她心头一般,漫天黑云,把一切都笼罩住。
傅伟喃喃道:“霞妹妹,请你说一句话,那就是我们现在要怎样做,我都听你的,只要一句话,跳下去或者回观,请你立刻说。”
他屏住呼吸,等候最后的判决。时间生像停顿凝结住,那檀口吐出几个字,便是他们的结局了。
张明霞犹疑好久,终于不能决定,于是她想出一个办法。
“我们就在这里站着,三更一过,仍然没有人来找到我们,我们便跳下去。若在三更之前,有人找到我们,那么就暂时不提这件事,先回上元观再说。”
这个办法倒不如干脆跳下去更好,须知这青城山峰峦无数,观中之人纵然明知他们失踪,全观出动搜山,搜个十天八天,也难发现他们,何况只限到三更时候,其次退一步想,纵然暂时不死,回到观中,但日后这件事总得彻底解决,糊里糊涂地拖个尾巴,徒然增加痛苦负担而已,不过傅伟可没有反对,和她一道默默等候时间消逝。
上元观中这时一片寂静,道侣们在晚斋之后,都做晚课。
观后传来阵阵松涛之声,有如穷荒大海边,浪涛亘古不停地拍击着岸石。
一缕萧声,袅袅破空而起,音调十分悲凄,松涛之声虽然响亮,但这萧声却非常清晰地飘散入观中。许多道侣都为之而停止了功课,凝神地侧耳去听。每个人深心中的凄凉寂寞,都被这萧声勾引起来,心弦奏出幽怨的和声。
一个年纪非常老的道人,轻轻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惊动了四五个中年道人,他们都诧异地瞧着那位老道人。
“我今年已经是八十五岁了。”老道人用苍老的声音缓缓说,但字音仍然咬得非常清楚。“这一生中已不知听过多少遍这萧声。那时候我还未曾老髦,每逢听到这萧声,心中总是痛恨异常。可是阔别了数十年之后,现在又蓦然听到这熟悉的策声,竟然觉得十分亲切,怀恋着时岁月之心,油然而生。”
一个中年道人问道:“师叔祖你当年为什么恨这萧声,不是很好听么?吹萧的人又是谁呢?”
老道人没有回答,闭上眼睛,似乎在萧声中重温年轻的心境。
杨婉贞在观中到处乱闯,原来她找张明霞已找了许久,无意中闯入一个静室,忽然啊了一声,裣衽行礼道:“对不起,把观主惊动了,我在找师妹呢。”
观主玄光道人盘膝坐在檀木榻上,面上过出谈谈愁色。
“不要紧。”观主玄光道人简短地答了一句,便留神倾听那奇异的凄咽萧声。
“请恕我打扰,是谁在吹萧呢?吹得太好了,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妙动人的萧声。”
玄光道人面上愁容突然加重,他道:“十二年前,我师祖通定zhēn rén尚未羽化之前,便曾经告诉过贫道,数十年前,本观道侣常受两种乐器声音侵扰,一种是这萧声,能够掩住如海松涛的声音,故此一听便知。另一种便是琴声。他老人家那时担忧地说,这两种乐声若果再被发现时,只怕青城派已人才零落,危机甚深。”
杨境贞十分困惑,但又不便细语,唯唯恭听。玄光道人继续道:“师祖说这两种乐声都能使修道人心波dàng漾,猿马猖狂。如今一听之下,果然师祖谕示一点不错。”
“观主不能想点办法制止那萧声么?当年老zhēn rén如何处理的呢?”
玄光道人叹口气,道:“此所以师祖会说青城人才凋零这句话啊,如能制止,贫道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