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爵士乐,将空调的开关旋小了些。天虽然有些热,但很多车还是敞着窗户,没有开空调。可龙卓鸣实在是太胖了,稍动一动就是汗流浃背,更何况开长途这么紧张的时候,就算空调开着,他那双层下巴缝里也是汗津津、滑溜溜的。
下午的天已经开始yīn沉了起来,厚厚的云层悄悄地在天空中堆积,不给阳光留下一丝缝隙,开阔原野的尽头,笼罩着一圈淡铅色的云彩。省级公路上,越是接近东川县,来往的车辆越少,偶有一辆车与龙卓鸣的银灰色桑塔纳擦身而过,也是农用车居多。已经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拐上简易公路的路口了,龙卓鸣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中午,龙卓鸣和李品曾停车在一家路边小店吃了顿午餐。小店的服务态度十分冷淡,店里所有的的东西包括人都是脏乎乎的,饭菜也淡而无味,如同嚼蜡。两人勉强吃了些,到现在,龙卓鸣突然感到肚子里空空的难受,他知道,那不光是饿,还好象有种吃坏了肚子的预兆。
肚子啊,肚子。
求求你,千万可别在这时候出什么状况。
龙卓鸣皱起眉头在心里祈祷着,缓缓地将车拐上了简易公路。身旁的李品大幅度地翻了个身,接着又不住的扭动着身子,似乎显得很不舒服。
“喂!李品。”龙卓鸣头也不回地大吼道,“你小子抽风呢?翻来覆去地影响我开车。”
李品苦着脸睁开眼抬起头,破天荒地没有回嘴:“胖子,我问你,是左眼跳不好,还是右眼跳不好啊?”
“什么左眼跳、右眼跳的?你说梦话吧?”龙卓鸣不耐地反问。
李品坐直了身子:“不是啊,胖子,我眼皮跳得厉害,一直都没睡着。”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龙卓鸣笑了,“好象老人们是说右眼跳不好吧。不对,是左眼。还是不对……”
李品使劲地眨巴着眼睛:“到底是哪只眼啊?”
“嗨!管它呢。”龙卓鸣突然扭过头来,讶异地看了李品一眼,又赶紧转回头看着前方,“哎怪了,我的大医生,我记得有一次我眼皮跳,你不是说,从医学角度来解释,那只不过是控制眼睫肌的神经过度兴奋导致的吗?怎么你现在又……?”
李品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深沉:“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真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还记不记得中午我跟你说过什么?”
“什么?”龙卓鸣心不在焉地回答,“你中午跟我说了那么多话,我知道你指的是哪句?”
李品短促地叹息了一声:“就是有关那个小饭店老板娘的啊。”
“哦!”龙卓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说她象个亚马逊土著的女祭司嘛。”
李品眯起了双眼,仿佛在沉思:“是啊,难道你不觉得她……”
“什么跟什么啊?”龙卓鸣对李品的话嗤之以鼻,“人家不就长得困难点吗?用得着那么损人吗?”
李品的神情却出乎寻常地认真:“不是长得丑的问题,你没注意她那双眼睛吗?当她盯着我看时,我直感到心中一阵阵发冷。”
“就你看得仔细?”龙卓鸣还是没把李品的话放在心上,“我可没心思看她。”
李品的双眼看着仪表盘发呆:“那眼神使我想起了鲁迅《狂人日记》里一句话狮子似的凶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那眼神……那眼神好象要吃人一样。”
“哈哈!”龙卓鸣听着李品的话,反而开怀大笑起来,“说不定那是家黑店,专卖人ròu包子的。”
李品懒得理会龙卓鸣的嘲笑,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将头转向车窗外,喃喃自语。龙卓鸣也乐得没人跟他斗嘴,重新打开了录音机开关,肥胖的身子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起来,脸上细密的汗珠也跟着肥ròu的颤动一闪一闪地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