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
曾经以为这里是善良美好的,却原来是世上最浊臭的地方。恐怕连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满身泥污了。
这满眼的富丽堂皇,还有什么是干净的?
沈慈失神地从左看到右,从上看到下,渐渐看到桌上的一只红烛。蜡泪涓涓中,一簇耀眼的火焰在妖娆跳动。
丁月红在一片黑暗中吟唱着小曲儿给自己梳妆打扮。也亏得她看不见。原本乌云迭鬓花满头,如今华发早生,浑yù不胜簪。
她拿过已然有些发霉的香粉一个劲儿地往脸上抹,抹了厚厚一层,一笑便悉悉索索直往下掉。忙了好久,自觉得美艳不可方物才住手。
这时,外面传来忽喇喇的响声,静夜之中格外响耳,隐隐还伴着劈劈叭叭的bào裂声。丁月红猫也似地竖起双耳,听了一阵似是火声,连忙扑到窗前。窗格子外的黑夜映出一片红光。
丁月红欣喜万分,自个儿拍手叫好。笑闹不一时,沈府上下都从睡梦中醒来,哭天骂地忙得不可开jiāo。
虽然众人一力救火,但火趁风势,发现得又晚,早已烧开去了。眼见救不过来,便四散逃命。
李玉娇带着丫环小厮往外跑,经过丁月红的院子听得她在里面疯言疯语,顿起了恻隐之心,叫过两个小厮道,快去把三nǎinǎi也带出来。
小厮起先不愿,都道是三nǎinǎi有麻风病。
李玉娇心里明白得很,急道,谁说三nǎinǎi得的是麻风病?三nǎinǎi若有病,她院子里的那些丫环小厮怎么个个儿都没事儿!如今火这样大,眼见得就要烧过来了,要撇她在这里活活烧死不成?
李玉娇为人安守本分,素来厚待下人。两个小厮见她真急了,这才去砸开锁将丁月红带出来。李玉娇乍见丁月红,唬得一口气逆转。稀疏的头发勉强挽了一个发髻,胡乱簪着的几只绢花摇摇yù坠。一张脸雪白雪白的,嘴巴却被涂得喝了血似的鲜红。
哪里还像个活人啊!
李玉娇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淌下两行泪水。拉过丁月红道,三妹,你别闹了,咱们且出去避避吧。
丁月红置若罔闻,依旧看着冲天大火笑唱不已,烧得好,烧了才干净!
耽搁这一会儿功夫,沈大善人和杨文琴也由各自的丫环小厮扶了来。沈大善人一见疯疯癫癫的丁月红,便紧皱起眉头。适时,沈忠也跑了来。
沈大善人一看没有沈慈,登时急忧攻心。抓住沈忠连连追问,慈儿呢?
沈忠似有苦衷,默然不语。
沈大善人一惊,再问,慈儿怎么了?
沈忠禁不住一再逼问,只得回道,小少爷不在房里……有下人看见,小少爷拿着火把直笑,一眨眼就跑没了。
沈大善人一口气没上来,连退两步。竟是慈儿放的火?
杨文琴上前扶住道,老爷,咱们还是先去外头避避吧!慈儿说不定已经跑出去了。
沈大善人猛一把甩开杨文琴,问沈忠,你哪里都找过了?
沈忠道,各个院子都找了。连四nǎinǎi那儿都找了。
归晴那儿呢?
沈忠一怔。沈大善人转身就往里冲。沈忠也跟了去。
主仆二人跑进归晴原来住的屋子,果见沈慈躺在归晴床上,睡着了一般。四周烈焰蒸腾,势不可挡,房梁也被烧得旦夕即坠。
沈大善人大叫了一声慈儿,将沈慈拖起来就往外跑。沈慈睁眼见是他,便恨意迸shè,狠狠将他推开。虽有沈忠帮忙,无奈沈慈疯了一样挣扎,急忙不能出去。
此刻,沈慈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死在归晴的屋子里,这里还有归晴残存的气息。
忽然,沈大善人惊呼一声,将沈慈猛地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