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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昨夜无眠,范家老小显得都有些委顿,好在乘车赶路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于是随着车子一摇一晃,很快就各自打起瞌睡来。年仅五岁的范思齐本想拿出弹弓东瞄西瞄,奈何同车的两个哥哥半睡半醒,剩下那个却是冒犯不得的押解官大人,郁闷了一会儿竟也睡了过去。

    杜威、韩江倒是精神抖擞,在清晨微凉的风中走得浑身带劲儿,一双眼睛片刻也不得闲,好奇地打量着路边已经开始泛红的枫林、逐渐落叶的老榆树,就是他们牵着的辕马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因为怕吵了车上人的瞌睡,杜威和韩江将马颈上的铃铛给摘了。

    昨晚这二人惊喜地发现,甘泉驿招待公干差人的伙食相当的不错,竟然有酱豆腐和萝卜汤佐餐!白米饭管饱不说,还可以再吃几个带甜味的豆馅馒头——这种北方民间常见的食品在二人来说,却是第一次吃到,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择席这样的富贵毛病与生来受苦的农家子弟是不相干的,杜威吃了个滚肚溜圆,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眨眼间鼾声如雷,连房梁上的灰尘都给震得簌簌而落。韩江一贯比他仔细些,换了衣服之后细细洗漱,趁着未到熄灯时间的这会儿空隙,拿出一个识字本子来,默默温习学过的那些字。

    别看杜威一脸胡子,实际上他的年龄比韩江要小三岁,今年只有二十二岁。杜威对韩江学习识字这件事很不以为然,他认为,圣朝的文举也好,武举也好,都是给有钱人准备的发迹道路,咱们穷人为了一口活命的猪狗食就忙得一年到头不得喘息,哪里有闲心识字?就算识字又能怎样,朝廷的童试还要一钱银子的“拜圣钱”呢,就是一个农夫辛劳一年不吃不喝也未必能够积攒下一钱银子来!所以说啊,这富贵人的游戏就让富贵人去玩,咱们最好还是祈祷下辈子也托生个好人家吧。

    韩江的想法却又不同。他祖上也曾有过三十几亩好水田,还有一个小柑橘园,在乡下算个中下水平的自耕农,一直希望培养出一个能够光耀门楣的子弟来。遗憾的是,读书这个穷人的捷径也是豪门提携门下附庸的捷径,这些死不绝的自耕农本来就是各大豪门的眼中钉,哪里还会留个机会给他们?雪上加霜的是,今上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发布诏令“举荐为主,科举为辅”,几乎一下子掐断了所有梦想一夜富贵的穷人的命根子。

    韩江的父亲为了求得豪门庇护,不得已将果园与水田献给当地韩氏大族,乞求列入支系族谱,以换取一个举荐自己的机会。嘿,最后一点儿讨价还价的资本都没了,谁还理睬你哟。

    韩江的父亲郁郁而死,韩江子继父业成了佃农——这时候的佃农与前朝的农奴、牧奴相比甚至更加不如,一样面临着高额的地租、繁重的劳役,唯一看上去比农奴要好的是,在法律上佃农是有人身自由的。但是任何有眼睛、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佃农被经济上的依附关系牢牢地束缚在了土地上,并且恰恰是这个所谓的“人身自由”带给佃农比农奴还要惨的负担——常常需要替东主去服朝廷征发的徭役甚至兵役,尤其是戍边的兵役,在边塞冻饿而死并不是什么希奇的事情,以致于代役的佃农前脚刚走,东主就会考虑分配掉他名下租佃的土地。

    有幸被仪鸾司选中成为一名仪卫,这个变化让韩江绝望的心又开始活泛起来。韩江觉得这是个机会,所谓“宰相门房三品官”,或许自己也可以由此发迹?于是他把自己三十个铜板的月俸拿出来买了字帖,又拜了大理寺附近一个算卦老儿为师,学习识字,开始延续韩家那个几代人都没做完的仕途之梦。

    李镝看着同车的三个孩子东倒西歪地相继睡倒,便将他们挨个搬动排好,希望他们能够睡得舒服些。

    李镝幼年之时父丧母亡,一直跟随做行商的叔父走南闯北,吃了许多苦头。终生未娶的叔父在生意上不是个精细人,同样也不会精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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