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等着我们的自然还有公爵乔凡尼·比科。他的样子吓了我一跳。虽然他在过去几个月中天天都来我家,我却一直没有下楼与他打过招呼。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衰老了许多,皮肤暗淡无光。他沉重地倚着拐杖,试图站起来,但他的身体颤抖得太厉害,没有成功。父亲坐到了他身旁,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想要与对方jiāo流,但最终还是保持了安静。忽然,我在他们身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米开朗基罗穿着一身黑衣,显然他已经成为吉罗拉莫身边的一员;他严肃的着装使他的黑眼睛、黑头发更加明显。他也看到了我,但是出于尴尬故意低下了头。
不知道我们究竟等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弥撒开始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在这段时间里我为朱利亚诺祷告着。我对他的安危比对我自己的更加在乎。
最后,圣歌yóu xing开始了。空气中烟雾弥漫,人群、唱诗班,甚至神父都好像被烟熏得昏昏yù睡。人们在底下窃窃私语着,但都在想一件事情:预言家的出场。
即便是我这个罪人,对于宗教持质疑态度的人,热爱梅第奇家族和异教艺术品的人——也焦急起来。当先知最终来到圣坛台阶上时,我、比科,父亲、扎鲁玛,还有其他教堂中的人们都屏住了呼吸。这种沉静似乎将拥挤在一起的人们团结到了一起,也把站在教堂外面成千上万人的思想统一到了一起。在吉罗拉莫开始审视人群的时候,只能听到远处喑哑低沉的雷鸣,衬托着人群的寂静。
在经过了几个月的禁食和苦修以后,吉罗拉莫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颧骨高耸着。他的眼神中不再有往昔的自信和正义,只有激动和痛苦;他突出的下巴颤抖着,好像在努力止住自己的眼泪。他的肩膀低垂着,双手神经质地抓着诵经台的边缘,好像他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无论他要讲的是什么,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他伸出干枯的手梳理着卷曲的
黑发,然后把它们紧紧攥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此后的平静令人窒息。他之前为我们讲述了挪亚方舟的故事,召唤我们尽快登上方舟,躲避即将来临的上帝的惩罚。除了这个,他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最后,他大声地叫嚷起来,歇斯底里,声音冰冷而又凄凉:“看着吧,罪恶的灵魂!看着吧,我会用洪水淹没整个大地!”
痛苦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教堂。靠近我们的地方,有人昏倒了,从椅子上滑到地下。扎鲁玛紧紧握着我的手,好像是在警告我,决不能卷入其中,成为这些疯子中的一员。
在我的右手边,父亲沉默着,而比科在悲痛地抽泣。不光是他们,很快整个教堂就充满了哀号声,还有向上帝乞求宽恕的哭喊声。
即便是吉罗拉莫也没能够抑制住自己。他捂着那张丑陋的脸哭了起来,身体由于痛苦而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吉罗拉莫和他的听众们才从痛苦中回过神来;后来的事情我已经想不起来,只是第一次意识到,佛罗lún萨可能会消失了,而朱利亚诺也将随之消失。
第36章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圣马可的方型教堂。我站在埋葬科西莫的圣坛旁边,身边挤满了人。他们都在狂热地听着布道,拥挤,闷热,充满了汗臭味,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每吸到一口气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在拥挤的人群中,我发现大块头多美尼科向我挤过来。我又惊恐又觉得恶心,想要赶紧躲开他。 但是面无表情的人群推搡着我, 阻挡了我的步伐,使我动弹不得。
“放开他!”我几乎是在尖叫,而且直到说出口,才知道我在说什么——因为我突然看见了我的朱利亚诺,被背在教士肩上, 他的头垂在教士膝盖附近,我看不到他的脸。
我被拥挤的人群和恐惧击垮了,我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