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记得夜空中有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忽大忽小,忽东忽西,变来变去,洒到地面的光似乎带有声音,像细雨声,又像六十年代中后期最流行的那首乐曲,后来知道这叫月亮。记忆中与它最密切的节日就是中秋节了。
中秋节的月亮是不肯马上与人见面的,而是在云彩的遮掩下姗姗而出。家乡在中秋之夜有献月饼的习俗,首先用大拖笼蒸上一个千层饼,一层笼也只能装一个,然后盛到竹筛里,周围放上瓜果之类。等月亮升上来照到院子里时,将桌子搬出,将盛着月饼的筛子放桌子上,烧香磕拜,祈求五谷丰登。但献月饼得有人守着,时间也不能太长。原因是家乡还有个偷月饼的习俗,有人乘其不备,连筛子一起端走。谁偷到月饼谁的运气就旺,没媳妇的偷“媳妇”,无儿女的偷“儿女”,尤其是那些光棍汉们此时摩拳擦掌,想偷得一丝欢喜。据说邻村一个有夜视眼的小伙子一晚上偷到八个月饼。
邻家大嫂盼儿心切却多年未得,常向我母亲诉说苦衷。有一年中秋,母亲捏了一个大大的面娃娃,还专门安上一个,放到案板上,将厨房门打开,将我和弟弟领到大屋里不让出去。为此,我气得直叫唤。不大功夫,只听腾腾一溜脚步声音,一个黑影进了厨房,不到几秒又腾腾地跑出去,偷得成功。来年邻家大嫂果然产下一小子,为此还蒸了一笼大馒头来感谢母亲。
中秋节除了吃月饼和难得一见的瓜果外,就是赏月了。望着银光闪耀的月亮让人产生无穷遐想,我常常问大人:太阳就那么耀眼睛,而月亮为什么不耀眼?回答是:太阳是个女人,你看了她就害羞,于是她拿着一包明晃晃的大针,在你看她时就朝你刺来。而月亮是个男人,你看他,他不会害羞。我明白了。我凝望月亮,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看到月亮从云间飞快地划过,却怎么也没有很快掉到山那边去。再问,回答是:傻娃子,那是云彩在动。我不信,于是领我到屋檐下,将月亮放在两个椽头间的缝隙中观察,总算看个明白,是一朵一朵的云向东飞去,月亮似乎未动。但过了一会再看,月亮又绕到另一椽头后面,原来月亮也乘人不注意时偷偷走啊。后来才知道是大地在转。再后来知道不仅大地在动,月亮也在动,而且地球和月亮都在做着一个连天文学家也说不清的复杂运动。
从此我爱望月,我爱看初出的圆月照亮北面那座巍峨高耸的大山,看山上的沟壑,那里没有人类改造过的痕迹。当圆圆月亮升起来时,大地一片寂静,狗也不叫了,人也不嚷了,自然界一片平和。我想那大山里的狼奶奶带着狼孙子此时正爬到山头上也赏月吧。我猜想,在四万年之前的月光照耀下的大山也是这个样子吧。我也喜欢后半夜月光照耀下的东山,许多历史上的故事就发生在山那边,那边或远或近的地方。我也爱看月亮快沉下去的西山,有着巨大山影的西山背面,肯定是皎皎月光洒满山坡,山顶有几处明镜似的海子,只要此时登临山顶,就可看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水,那月光经过海水的反射会变为霓虹一样的彩色映到你身上。还有一个特别的印象,有一年中秋跟着大人们到山中打柴,傍晚,当赶着驮柴的驴子回来时,只见一轮满月从村庄上空的缕缕炊烟中冉冉升起,如一幅水墨画。
一个偶然的事件,差一点将我对月亮的美好印象破坏殆尽。时常望那圆盘似的月面,发现上面有个图案,像一个牧羊人,旁边还有一只牧羊犬,但不敢肯定。有晚我站在马路上痴望,过来一个人,我问那月面上的图案究竟是什么。“噢,是一个上着吊的女人”。我吃惊不小,再看,越看越像,吓得再也不敢看了。从此我再也不敢望月了。不仅如此,月明之夜十分害怕,且不敢出门,不得不出时,有意避开月光,专拣墙根屋檐等有阴影处行走。这一段心情是无人知晓的。但不久就得知月宫中的确住着一位ěi nu,是不小心偷吃了神仙药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