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不说话了。气势静了三分。
身上的亲切如海潮般消退
在场稍有神智的,都嗅到了“伏尸百万”的味道。
妇人们趴到地上,成了寒风里发抖的兔子。
严锦也连忙把嘴一抹,筷子一搁,双膝利索地着了地。
——统治阶级喜怒无常,还是不要自恃“师婶”身份了。不保险。
秦漠向她瞥去一眼,嘴角抽了抽。
这对夫妻是两个极端。一个硬如铁,一个软如绵,都让人无奈。
跪下去就罢了,嘴里又偷偷嚼东西——当他瞧不出么?
他上前把人搀扶起来,恭敬道:“此事与夫人无干,快快请起。”
严锦顺势起了身,低眉敛目坐回了椅子上。
算是完成了一个戏份。
再抬眼,官吏们已经全都瘫软在地。
不是夸张,里长的牙齿在“咯咯”打战。声音清晰可闻。
被酒腌透的醉汉们梗着粗脖子,踉踉跄跄转悠着,充满不解地看着四周。几个冷面护卫走上来,毫不客气将人摁在了地上。
得意忘形,乐极生悲,说的就是眼前!
欢天喜地的官民同乐,转眼切换成森罗殿场景。
前一秒还是兄弟的秦漠,后一秒成了审判者,手握判官笔断人生死。
这场疯抽到了极致!
严锦下意识向丈夫瞧去。
见他大马金刀坐在祠堂前,沉凝地注视着这边,心中才稍定些。
“谁来说说吧。”秦漠悠然坐到椅子上,“背后藏着有趣的故事啊里长大人,你来说?”
里长趴在地上,牙疼似的支吾着,哭腔拖得老长,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秦漠安慰地笑一笑,“不必怕。本官素来爱听天下趣闻。对黑巫邪法最有兴趣。各位请畅所欲言。”
他语气贴心,循循善诱。可是,没人敢再领教他的亲切了。
蝼蚁草民们抖如筛糠,匍匐在魔王脚下。
秦漠看向四奶奶,“老人家,你可知内情?”
老人连忙先撇清自己,“回贵人话,老婆子没去看。”
“没看什么?”
“降神。”四奶奶抬头,鼓着眼睛说,“村里粮食丢了,请人来降神。结果神降下来没给启示,给了一个诅咒。他们都被咒了。”
四奶奶比里长出息多了,口齿超常伶俐。而且,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诅咒?”秦漠缓慢重复了一声,“诅咒了什么?”
“这个老婆子就不知啦。”四奶奶瘪着嘴,脸肉抽搐了一下,“无非是拿人命换人命吧!十年前拿孩子的命换我们活,现在要拿天家子的命换我们活。都一样!”
有人“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严锦的胃里也跟着一抽。
秦漠扫视一眼,身体略前倾,问道,“十年前为何要孩子的命?”
“十年前野兽下山吃人,逮一个吃一个。村里就请人降了神,说要拉十个孩子去祭山。祭完就好了。现在大概也是这码子事。”
四奶奶阴森森地说,“他们可能想祭掉你,割你的肉喝你的血。不然破不了诅咒。”
村民们发出哀哀的哭声。
有人嘴里“呜呜”抗议,含糊地骂四奶奶“老虔婆,贼苍根”。
秦漠靠回椅背上。指节轻敲扶手,好像听戏到了得意处,悠然和起了拍子。
半晌才又发问,“里长大人应该去看了吧?告诉本官可好?”
里长抽搐了一下,呜咽几声方开口道,“回贵人的话,山神说,马上要大祸临头了,嗯要驱邪,找个不满二十岁的天家血脉,每人吃上一口肉,喝上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