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当然不是摔死,而是其他的死——跳河死,上吊死,吃老鼠药死,喝农药死他怪自己无端说了“死”字,这么想着,他索性拿起拐杖,在几乎看不清痰印的地方又捶了几下。母亲踏上凳子,伸手把橱上的xiāng zi拿在手上。阿毛连忙接过xiāng zi,放在床上。
xiāng zi里,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水珍没有拿走xiāng zi里的衣服。
母亲的心落回了心脏,媳妇出去散个心而已。只是这么晚了,为啥还不回来?就问阿毛,要不要她出去找一下,虽然不知道去哪找媳妇,出去找总比在家等强,万一找到了,媳妇说不定不会生气他出的馊主意了。自儿子娶了这个媳妇后,她说话做事小心翼翼,唯一的愿望就是媳妇尽早给她添个孙子。母亲用手摸着阿毛手中的拐杖,说:
“你等在家里,我出去找她。”
其实,看到xiāng zi里的衣服,阿毛心里想着二件事。第一件事他有把握,水珍肯定不会为检查身体的事情去死;第二件事他没把握,因为要是水珍去找他,现在肯定回来了,那她会去找谁?他一个大男人都怕走夜路,一个女人家不怕?所以,他真害怕起水珍找野男人了,正在痛苦纠结时,听到了母亲的话。当然不能让母亲去找水珍,万一恰巧看到水珍和野男人在一起,要面子的母亲说不定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不说,可能把水珍也逼上和他离婚的绝路!不能让母亲去,绝对不能让母亲去,阿毛皱起眉毛,歪起嘴角,回答:
“我去找。”
“那一起出去找,路上有个照应。”母亲准备转身回房间换衣服。刚才阿毛敲门后她来不及披棉袄,脚上也只是穿着拖鞋。
“你待在家里,我去。”阿毛上前一步拉住母亲的手。
“她是你娘子,也是我媳妇。”
“我是你儿子。”
“你脚跷。”
“你年纪大,又是鸡盲。”
母子俩各说各的理,最后,还是阿毛屈服,同意母亲和他一起出去找水珍,但母亲必须牵着阿毛的胳膊走。倘若找到水珍,不管她在哪里,都不能责备她,要在她面前责备自己,母亲自责不应该想出检查身体的馊主意,阿毛要怪自己不给她洗脚,还一时冲动跑出去,害得你水珍深更半夜地出去找他。
母子俩打着已经暗淡,基本照不出亮光的手电筒,在村口的路上来来回回地走了两遍,就是没有看到水珍的身影。两人一路寻找,一路担忧,一路心急,一路慌张,最后两手空空地回家。
家里没人,水珍还没有回家。
阿毛已经没有了水珍不去寻死的自信,拉着母亲的手来到石沱边,想看看石沱上有没有鞋子,河岸边或者河里有没有搁着飘着尸体。母子俩又一次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小心翼翼地沿着石沱往下走,干滑的石沱上没有鞋子,黑乎乎满是淤泥的河岸边没有鞋子,宽阔的河面上根本看不清有东西飘浮。憋屈了好久的母亲,已经听不进阿毛上岸回家的劝阻,坐在石头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轻声哀号起来,好像面对的不是水面,而是一具湿漉漉的尸体:
“水珍宝,婆婆错了,你这啥想不开呀。”
“要死也是婆婆死呀。”
“你不能死啊,水珍宝,古家的未来靠你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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