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巴做出惊慌的样子,俏皮夸张的动作把天真无邪展露无遗,也把一路上始终沉默不语的父母惹笑了。
两位老人原本松松垮垮的脸皮因笑容褶皱在了一起,显得更是苍老异常。差劲的生活雕刻师在老人脸上雕刻着与他们年龄不相称的皱纹的同时,也狠狠地和两人开了玩笑:三个孩子全是听不到声音,讲不出话的哑巴。这个有声世界对他们来说比无声还残酷,因为他们下半生的唯一乐趣就是用手势把有声转换成无声,让可怜的孩子在无声中感受有声。
接到良平c祥根抛来的喜糖,岸上抢干绳的孩子把绳索套在石碇上,妇女们按住跳板一头,一方面固定跳板,另一方面堵住新娘上岸的路。新娘不把她们的口袋用红包和喜糖填满,休想顺利上岸。船头上的善良使劲敲击着铜锣,直到孩子们捂住耳朵,女人们叽叽喳喳叫停才罢手,但这些女人的手按住跳板的同时,嘴巴却是异口同声地说:
“善良,我们耳朵被你敲聋了,你要赔损失费的。”
善良只是傻笑。
那些女人不依不饶:“你赔不赔?”
“不赔。”
“不行。”她们说,“一定要赔的。”
平时不善言谈的善良突然重重地说:“我只有这个身胚,要不把这个身胚赔给你?”
一语成激起千层浪的石头了,七嘴八舌的浪头旋即向这个老实的年轻人打来:
“你身胚上哪块肉最值钱?”
“嘴巴上长了几根毛,下面长了几根?”
“嘴巴蛮硬的,下面硬得起来吗”
不到二十岁的善良显得被击到了河底,他红着脖子,气呼呼地说:“阿毛哥结婚,你们欺负我,不知害臊。”
“啊唷,谁害臊?谁叫你敲得这么响!”这些女人又异口同声地说,“你肯定想到了新娘的喜糖和红包。”
这些女人的话倒提醒了一边的祥根,他马上往石沱上的人群洒起了喜糖。其实,这是新娘上岸前的第一步——抛喜。第二步是媒婆发红包。抢干绳的孩子争先恐后地拿起绳索,蹲在石碇边,等待媒婆过来。拔跳板的妇女也顾不得矜持,有的甚至跪住跳板,嘴里唠叨:“要红包,要红包”,唯恐媒婆忘记发给她们朝思暮想的东西。
拿了喜糖和红包的孩子终于让出了通道。良平c祥根在前,善良和吹打随后,刘婶和梅花全家最后,相继通过跳板走到石沱上。梅花穿一件宽大的粉红色丝绸外套,脖子上斜斜地挽一根梅红的丝巾,四个丝巾角垂在左肩上,像左肩上开出了四朵花瓣的梅花。梅花脚蹬一双酱红色皮鞋,如瀑布般乌黑的头发上用粉红丝巾扎了个大大的蝴蝶结,显得活泼,生动和可爱。尾随其后的新娘èi èi也是一身的红,红色的外套,红色的裤子,红色的皮鞋。
这一刻,太阳探出了笑脸,阳光柔柔地抚摸着新娘水灵灵的脸庞。村民们把一个个亮铮铮的目光砸在新娘身上,嘴里不停地议论:
“她是哑巴?”
“哑巴长舌头吗?”
“哑巴听得见声音吗?”
梅花在闪闪的一个个目光和快速蠕动的一张张嘴巴下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走路,几次差点崴脚而摔倒。这么多陌生的人围观和品头论足,肯定唠唠叨叨地取笑我呢,虽然我听不见声音,但眼睛好着,走出船舱抬眼的那一刻,我就清楚地看到了这些眼神里看我好戏的,鼻子甚至还能闻到他们嘴里咸菜和胃酸混和的酸味呢。此时,村民——特别是男人——的兴趣已经转向船头新娘的嫁妆了,帮忙搬嫁妆是有红包和糖果的。那些男人迅速走上跳板,忙着搬被褥c衣橱等大件,女人拎着脸盆c马桶c暖炉等小件。一个拎马桶的大妈,边走边悄悄把手伸进马桶里,将新娘放在里面的花生c红枣和桂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