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将临,灯火沉默。空气萃取着香甜和安宁,梦河里似乎流淌着真实的水流声。
所谓噩梦,是发生在甜蜜而宁静的时候。林三猛然睁开眼睛,探索着陌生的房间,确认自己身在何方。
我在甜蜜湾的客栈里。
她起床凝视烛火如豆。看来我只是打了一会儿瞌睡。
深呼吸过后,她揉着眼睛,将小憩前进行到一半的事情继续做下去。
揭开的头套摆设在床头妆台,林三摘下手套,卸下袖口的束带,解开衣襟,释放自己的身体。
黑褐色的苦瓜皮没有一处完好,肌肤曝露在空气,贪婪呼吸着空气。连林三自己都好几次觉得,似乎应该散发出点恶臭什么,才算与之形貌相配,才算合情合理。
烛光享用着美食般,舔着她毁于一旦的曾经美貌,在她寸草不生的头顶留下阴影。
她走到镜前,看着自己也想不出怎么形容,嘴上称作,心里却感觉莫名其妙的胸膛。
镜中这个人又是谁呢?站在妆台前,她这样问着赤身的自己。
是林中叶啊,只是现在化名林三。
仿佛有这样的声音在烛火中呓语,不带怜悯与同情,不带讽刺和嘲笑,只有如死般不容质疑的事实。
林三这会儿也忍不住顾影自怜,她想起一开始,也会垂泪一整夜,然后在哭泣中,不情愿地再次全副武装自己的那些时候。如今已经接受这样的自己,在即将迎来希望以后,她竟有些恐惧。
不会更好的明天总是存在的——就像骆修儒所说的那些,如果都不幸言中,那就是更糟糕的明天。
她无言拿起摆放在妆台上的药瓶。
这些药丸你每天早晚一颗,如果有突发状况,也可以马上服下三颗暂时压制。——林三就着水将药瓶里黑色的药丸吃下去,心里默念太白神医当初的嘱咐。
而这些药你每天早晚涂抹在身体上,可以减缓已经附着在血肉里的du su,不会让你的皮肤状态恶化太快,疼痛c搔痒和火灼感的概率和程度都会减轻许多。——她小心从另一个瓶中倒出膏状的黑色黏稠物体,仔细地涂在全身。
当你发现症状开始加重,我给你的药药效越来越短,很抱歉,那时候我的药就帮不了你了。太白神医当时也非常沮丧地扶着她的肩膀,恨自己没有办法救她于水深火热,林三常常为此默默感谢他。
她涂着药,镜子中的炭人跟着她来回重复着涂抹,看上去竟有些滑稽。额头上的头环在黑色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更加珍贵耀眼。
她好好端详着这块晶石,脑中闪过当时他们看见她的半张脸,就吓得说不出话的情形,纵然石间溪甚至为她哭泣,但她丝毫也感受不到有一丝安慰。希望他们今晚不要为此做噩梦。林三苦笑。那怎么可能呢,我自己都做不到。
头环的银丝绑带异常温柔地贴合着肌肤,戴着倒不觉得束缚。可是戴在她这样一个丑脑袋上,是那么扎眼。她实在不想细看她此时唯一的贴身装饰。上次佩戴首饰,在镜中端详自己时,可不像现在——如此c如此的丑陋。
她掩住自己的脸,很想大声哭喊出来,但却没有。
眼泪悄然在眼眶中打转,林三却没有任它们继续放肆下去。
她鼓起勇气,定定的看着镜子,目光集中在头环上的晶石,把它想像作第三只眼,忽略背景中那具干尸一样的脸。
这是一只通往未来,能带来奇迹的眼。
我能顺利重生吗?
带着即将破茧的恐惧,林三这样对镜中人头上的奇迹之眼喃喃自语。
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依旧是无言的沉默。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对吧?
她重新穿上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