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刘美兰在教室有些坐立不安,心里总觉得哪不对劲,处于一种焦躁之中。下课后,她决定回家去。今天是周三,高三周末只休一天,以往她都是周六下午回家,周日下午又回来,在家呆一天。但今天,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心里莫名的焦躁不安,有一种强烈的回家冲动。
回家要先从县城坐一小时左右的中巴到镇里,镇上到家还有五公里左右,如果走路要一小时多,坐摩的则只需要十多分钟。想到爸爸在东莞也是靠骑摩的拉客赚钱,美兰平时都舍不得坐摩的,但今天归心似箭,她坐摩的回到家。家门紧闭,妈妈不在家,左呼右喊,都不见人应。一会二伯娘来了,说:“美兰,你晓得你爹爹出事哒?”
“啊,我爹爹出什么事哒?我不晓得哦。”
“我看你今日回来,以为你晓得了呢。中午你娘佬子接到你爹爹一起做事的人diàn huà,讲你爹爹出事哒,喊你娘快点切。”
美兰一阵发蒙。怪不得今天心里总是忐忑不安,觉得不对劲,原来竟然是爸爸出事了。“那diàn huà里有冇讲我爹爹出什么事了啰”
“冇讲,只讲要你娘快点切。你娘收拾了点东西就走哒,可能走得急,冇到学校里来跟你讲。”伯娘说完,往菜地里摘菜去了。
站在屋门前,刘美兰顿觉天旋地转。远处的山倒映在门前的水塘里,她有些分不清那水中的倒影是真的还是远处的山是真的。她茫然失措的往镇上走,又转身来望着自己那破旧的家,想起过年的时候,父亲拉着她的手站在屋前,给她讲再过两年,就要在这里盖起一栋漂亮的小洋楼,外墙都贴上马赛克,地上都贴上瓷砖,亮得像镜子样的,能照见人。到时要给美兰专门装修一间卧室,装上彩色的吊灯,席梦思床,西式的衣柜,像城里人家的房子一样。刘美兰感觉那似乎像一个美丽而巨大的肥皂泡,在自己眼前绽放出五彩缤纷的光,然后又在阳光下瞬间破裂,随着洗脸水一起流入屋前的阴沟。
南都东莞部记者何益,接到那个摩托仔diàn huà后,立即向东莞新闻部主任曹谦做了汇报。曹谦觉得这事值得深挖一下,如果报道出来,可能会成为一个重要的新闻事件,于是指示他和摄影记者老王,一起去采访这事。
打车到了黄朗,拔通报料的摩托仔diàn huà,摩托仔出人意料的在一栋出租屋里等他。何益想他可能是怕被人看见惹上麻烦,这倒也容易理解,毕竟这是牵涉到派出所的案子。对于他们这些游走在法律边缘讨生活的摩托仔来说,派出所要找他们的麻烦轻而易举。我们国家就是这样,如果严格按照法律规定,那各行各业的人,无论你是开公司当老板的,还是摆地摊做小买卖的,政府要揪你辫子都信手拈来,各种各样的规章制度随便翻出几条,你可能就违规违法了。这也是权力机关为所欲为,产生巨大寻租空间的原因。虽说中央三令五申要简政放权,但真到基层权力的影子却是无所不在。
小伙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如果不是那因为长年在太阳下暴晒而黝黑的皮肤,还真不像一个摩托仔,倒像一个青涩的大学生。事实上,如果高考多考几分,赵勇此刻本来应该正在某所大学的教学里学习。他的高考分数如果放到bjcsh这样的城市,可以上běn kē,但在hn,却连一个专科都达不到。中国高考录取分数线的不公平,一直是很多人诟病的话题,但却一直没有得到改变,因为他牵涉到的利益人群实在太多,于是只能让最没有发言权的穷困地区学生吞咽这艰涩的苦果。
按说老周知道的情况更多,毕竟他和刘子铭住在一起,也知道刘子铭早上出去的情况。但他心里存了点私心,所以将他知道的前后都告诉了赵勇,让他和记者说。其实赵勇做这行不久,和刘子铭也不熟,只是平时在路口一起等客时偶尔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