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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

    他了然地笑了笑:“可事情就是这样的。”

    见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斟酌良久,他目蕴的温和笑意稍稍添了深沉,“敝家最艰难时,夫人曾有厚恩于我叔侄二人。而公纪虽xìng情狷介,却……”稍稍抬目观察了一下我的神情,他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我却立刻意识到他所说的最艰难的时候所指为何自是陆康及大半族人死后,他叔侄二人以稚龄苦苦支撑门户的时候。

    “却是恩怨分明之人……”默了默,我替他把话说完。

    他亦默了默,目光中却添了暖意:“公纪是严于律己、而近乎严苛的人,是以有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将这份严苛带给别人。”

    就在我心有所思之际,一阵不同以往的琴声传来,侧首望去,却是陆绩在为晴儿做示范。但见他琴容端庄沉静,手势简静利落,落指处,果真琴韵清和,雅正苍古,便如长江广流,绵延徐逝,有国士之风。

    怔忡良久,我终是哑然失笑看来,不光读书读太多的人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像我这般心思不再纯良的人也一样。

    回头时才发现陆议也正望向那边,就在我凝注他的一瞬间,他也恰好回过头来,我们的眼睛,蓦然对上,只有清和淡远的琴声,悠悠然绵延不绝……

    第77章 076 静夜(上)

    转眼便是端午佳节,权从柴桑回到了吴县,一家人团团圆圆,共度佳节。并且,他将两位远道的亲戚接来了家中徐嫣的弟弟徐祚、妹妹徐。眼见徐嫣见到弟妹时眸光湿润,我再望向权时都有点心生感动了看样子,他是真的疼惜刚刚失去孩儿的徐嫣吧?

    徐氏兄妹一直居于家乡富春,因此我只在很多年前见过他们一面,印象都模糊了。徐祚上个月才刚刚加冠,加了冠的男子,按说不大适合再用“美少年”之类的字眼来形容。可偏偏,他不但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一双眼睫毛更是比我的还密还长。最最重要的,他看见我的时候,居然会脸红!当然,按照绝大多数人的理解,这是因为我的言行举止实在不怎么符合似我这般年纪的女子在见到他这般年纪的男子时应有的矜持与淑仪,所以,他其实是在替我脸红。可谁在乎呢?第一眼看见这兄妹俩,我的目光就完完全全地被徐吸引过去了。

    要说徐家的女子也真是出色,这个徐,才刚满十五岁,举手投足,已全然一派温婉贞静仪态。讲话时柔柔慢慢,一字一句都要反复斟酌过才出口似的。笑起来时则必低首掩唇,但见那螓首微垂,梨涡隐现,眉如初柳,眼如新月……她真是温柔恬美,像一泓春天的甘泉似的。整整一天,我都把逗她说话、逗她笑当成一件赏心悦目的趣事。

    不知将来哪个男子有幸把她娶回家呢?

    晚上在徐嫣庭院中举行了家宴,大概是高兴吧,我一不小心多吃了几杯酒,竟迷迷糊糊被人扶到厢房睡着了。

    醒来时如潮的夜色已令一切喧嚣归于平静,按了按太阳穴,我走出房门,却见满院一团漆黑,只中间的小案上燃着一盏高烛,徐嫣和晴儿面对面地坐着,烛焰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舞动,一片暗黑中的这一点火红,竟是格外夺目。

    她们在干什么?我疑惑起来。恰于此时,几名侍女执斛走来,随着徐嫣轻轻击掌,侍女们同时掀开斛上覆着的轻纱,一霎那,数不清的流萤腾空而起,点点青色光芒飘曳空际,如万千星子,如梦如幻。

    她倒是真会玩儿!耳听得晴儿兴奋得大呼小叫,我忍不住想。与此同时,却听徐嫣低低吟道:

    “我徂东山,不归。我来自东,堆雨其蒙。……町鹿场,熠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1]

    我从征远去东山,久未返乡。而今自东山归来,细雨弥漫。田间空地变成野鹿跑场,夜空闪耀满是流萤飞翔。家园荒凉并不令我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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