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有句话,说一个人的身份越尊贵脾气便越坏,这句话在雪颂身上得到了完美呈现。
权衡利弊一番,无妄决定还是先回无生谷等待一些时日。若雪颂陨落的消息是则谣言,总有澄清的一天;若是真的,哪怕他立时赶过去也于事无补。
数日后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无生谷飘摇的白雪停了半个时辰,山谷中间的木头小筑终于得以露出全貌。子时左右,无妄陡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想起白日里摆在门口的笸箩双生花忘记收进房中了,一夜冻过去只怕会凋谢。
他起身去门口收了笸箩双生花回来,正准备撩开床上的帘子进被窝,睡在他隔壁房间的鱼丸突然哭着跑出来,扯着嗓子哀求他道:“无妄无妄,求求你去救救雪颂姐姐罢!”满脸的眼泪流淌得比天水还欢实,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抽噎不止道:“她在河底……呜呜,在很黑很黑的河底,我找不到她!她一定绝望又害怕……呜呜,鱼丸最害怕黑咕隆咚的夜晚,暗处像是藏着帮小怪物,随时会跳出来啃小孩的屁股,雪颂她肯定也怕的!”
他将手从宽大的衣袖中露出来,随手寻了张帕子揩他脸上的泪珠串子,并未相信他哭啼的糊涂话,轻笑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鱼丸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鱼丸分得清现实和梦境,我方才看到的就是现实。雪颂在碧绿色的深深的水底下,水是透明的,还有一座闪着光的水晶做成的宫殿。”他努力回想着,脸上又有新的泪珠滚落下来,“呜呜,旁边还有一个死变态在骚扰雪颂姐姐,雪颂姐姐很显然不喜欢他,可他还是恬不知耻的凑上前去同她说话~”
再次帮他揩去脸上的泪珠儿,顺便把哭出来的鼻涕也擤了,哄着娃儿重新睡下去,无妄这才敛了神色。
他年轻的时候——虽然说现在也很年轻——他比现在还要年轻的时候,有一回做了个不清不楚的迷糊梦,梦到已死去多年的桃华活生生站在他跟前,笑着找他要竹叶酒喝。结果隔天,藏着桃华灵体的思骨河发生异动,那个沉睡了三万年的女流氓果然苏醒了过来,没几天就到无生谷来了一趟,连哄带骗的把他珍藏的好酒要走了。
有时,看似无逻辑的梦其实是一种真切的预兆。
据他所知,鱼丸这位小胖子从未看过甚水晶宫,也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过,可今夜他却哭哭啼啼的说看到雪颂在水晶宫里。
他觉得有必要连夜去他说的有水晶宫的地方去一趟。
当下换了衣裳,又急传仙官流封来照看熟睡的鱼丸,该嘱咐的都嘱咐得差不离之后,他奔着三界唯一有水晶宫的地方匆匆腾云而去。
祥云经过碑谷海时,无妄有一瞬迟疑不解,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缤纷的星子,轻轻地、淡淡地、疑惑地笑了一声。
唔,左不过是鱼丸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罢了,枉论真假,他作甚着急忙慌的赶去查看?心脏不安分的跳动起来,像雷神拿了面小鼓在他胸口锤着,节奏分明紊乱。
他慢悠悠的驱动祥云,谨慎的做了一个猜想——难道,他喜欢雪颂?
心脏因这个猜想跳动得更加不安分。
好像所有的疑惑与踟蹰都因为喜欢二字迎刃而解,堆积许久的郁闷、纠结转瞬间随风消逝,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终于明了——原来,是喜欢啊。
他喜欢雪颂,所以才为她嫁人而闷闷不乐耿耿于怀;他喜欢雪颂,所以得知她陨落的消息后昼夜不安心烦意乱;他喜欢雪颂,所以明知鱼丸的感应可能不准却仍旧赶来水晶宫了。
只是因为喜欢。
仙界的神尊喜欢上了魔界的帝君,当真不失为三界头一件荒唐事,足够那些迂腐的老神仙唠叨个百十来年了。
无妄才不管这些,他向来不管这些。露出一抹少年般满是憧憬期待的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