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燕京城朝阳门内住着一个富商姓凌名成,人称凌员外。这凌员外家资巨万,大名鼎鼎的银楼“宝福隆”便是他家的本钱。
虽为大富之家,却是子嗣艰难,原配王氏,生得颇为美貌,夫妇甚为相得,成亲五年之后方得一女,名唤元芳,生得粉琢可爱。
不料王氏产女时颇为不顺,昏睡了一日方才醒转,性命救得回转却是元气大伤,自此再难有孕。
元芳周岁之后王氏便张罗着替凌员外纳妾,凌员外却不甚情愿。
王氏便恼了:“你已是三十多的人了,偏我如今再不能生,这偌大的家财总得要个儿子来继承罢,莫非你想回山西老家过继一个?我是断不肯那一起白眼狼唤我娘的!”
说得性起,一个老虎式撞到凌员外怀里,拿粉拳咚咚咚在凌员外胸口擂得震天响,口中恨道:“你倒把那些下流胚子弄来试试看。”
凌员外吃痛,伸手捉住她双臂。没口子分辨道:“我只想着你宽心调理些时日,身子便能好些-何愁没有儿子呢?”
王氏下死劲啐了一口,推开凌员外,四下一望,三两步抢到多宝阁前,抓起一对汝窑美人耸肩瓶往地上一掼,砸的粉碎。
抬眼看见凌员外最心爱的一个翡翠白菜玉摆件,翠绿水透如琉璃一般晶亮。一伸手拿住,停了一停抬手便往地上摔。
只这么迟疑了一下子,凌员外已经扑到跟前,牢牢握住王氏抬起的手,连声道:“摔不得,摔不得的。要纳便纳,全由得你!”
过几日王氏便唤来人牙子,细细挑选,使银八百两买了个温柔美貌的二八女子回来,开了脸放在房中。因她姓孙,人皆称孙姨娘。
孙姨娘进门三月有余即摸脉有喜,瓜熟蒂落生下一个女孩儿。
王氏便再将陪嫁的一个大丫头姓花名唤牡丹的抬作姨娘,两年后又产下一女,从此却是再无动静。
王氏待要再唤人伢子来,凌员外却摇头道:“再休要如此,你虽禀弱,她两个却是体健。若是命中该绝,再纳十个也无用。若是命中有子,指不定你还能生呢。”王氏听了只得作罢。
岁月易过,转眼间已是嘉和三十九年末,大小姐元芳年已及笄,早已许下南城余家三公子,出年便要过门。
余家老爷是嘉和二十九年的进士,授了南直隶常州府武进县知县,两任期满,考评为皆为上等,正该升迁偏偏这时老太爷没了,只得循例丁忧,返京闲赋,教儿子读书。
那余家三爷单名一个旻字,年方十七已经考得了秀才功名,只等着来年秋闺下场。
且说这一日正是腊月二十八日清晨,凌府大小姐元芳所居的荣华馆内,后院厢房里大丫鬟白露胡乱披件撒花袄,欠起身来,低声唤道:“白霜,该醒了。”
那被唤白霜的丫鬟只不做声,却将铺盖拉过头顶盖住,只露出两只手抓住铺盖卷边。白露急道:“今儿姑娘要与太太去慈云寺上香,现下已是卯正呢!”
白霜仍然不出声,白露只得坐起身来:“好妹妹,我知道你听见的,快起身,若不是我病了
-咳、咳、断不会这般烦你。”话未说完,却咳得面红筋涨,两手握住胸口,柔嫩白皙的手腕上黄澄澄的麻花绞股金镯子叮叮作响。
白霜从铺盖里伸出头来,对着白露“噗呲”一笑:“你如今知道厉害了吧,这们的大雪天,自个儿去摘梅花-落在水里!虽是姑娘吩咐你去,你也该略等一等,让窦嬷嬷去前院唤个小子来。一昧的讨姑娘欢喜,且有你哭的时候呢!”
白霜一面说,一面起身穿衣扣钮子,待收拾停当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你凭的唠叨,便是你不在,也误不了姑娘的事儿,难道我们几个便不配贴身伺候姑娘嚒?你且放宽心,安心静养几天,自然就好了-等会子叫小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