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萧宅。
张氏女君由数位婢仆伺候着, 守在府门前, 翘首以盼, 不时来回徘徊。
萧正显在后头站着,他年初已领职著作郎, 穿着官制锦袍,腰间挂着印绶, 一日里只需去台城抄几个时辰书,余下时间任意支配, 清闲的很。他看着张氏走来走去, 无奈道:“阿母, 您累不累呀, 传话的不说了吗,九叔父和阿淮还得小两刻钟才到呢。”
张氏止步回头,瞪他:“你若不耐烦等, 自个儿回去歇着。”
得,他怎么就不长记性,阿淮可是他阿母的心肝儿玉童,别说等两刻钟,便是一个时辰阿母也站得了。萧正显啧了声,不过他也挺期待阿淮的到来,船上断了一月余音信, 那帮守着看《九百》的士子们, 眼下可急疯了。
萧正显磨了磨牙, 真不知道阿淮哪儿得来的那些故事, 端的吊人胃口!
直到仆人开始挨着府邸点灯,门外终于传来阵阵车马声,张氏女君一个激灵,似有所觉,快步走出门外。
队伍在府门前停下,车厢ài guà着明晃晃的萧府家徽。
张氏喜不自禁,视线流连在几张车帘上,只等着她的乖玉童从一车里掀帘而出。孰料却听得一清脆熟悉的少年声从队伍前传来,饱含思念与欣喜,“阿母!”
张氏女君循声望去,只见一少年高坐在马上,摘下纱帽,府前灯笼照出他秀丽玉雕似的面庞,双眸闪亮,眉眼褪了稚气,却愈发惹眼。张氏几近贪婪地看着那少年下马,如乳燕投林,奔至她面前,红着眼睛,撒娇般地又唤了声,“阿母。”
“童儿,你瘦了。”张氏双手捧着少年的脸细细端详,止不住地哽咽,“瘦了许多啊。”继而又搂人入怀,拍了拍他的背,泪水涟涟道,“也高了不少。”
顾淮嗅着妇人身上淡雅的馨香,仿佛远游船驶回港湾,心中再多苦累,俱在母亲温柔的臂弯里烟消云散,只想把这瞬化为永恒。
明明当初离开时还没这般眷恋的,也不知是因时间迫近珍惜眼前人,还是因书信往来感情越笃,抑或是这一年来张氏已成为他心中每每疲累时的动力慰藉,被张氏搂着,顾淮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极为满足的笑容来。
他母子二人你问我答其乐融融,萧珏与义山候在一边多时,愣是没插上话。萧珏盯着小郎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剑眉微拧。
萧正显忙前忙后招呼人收拾车马行李,并命仆役领着萧珏一干亲兵绕去侧门安置。他折腾完,回头一看萧珏面无表情的冷脸,胆儿颤了颤,过来人似的劝道:“九叔父,你且忍忍,自从阿淮离了府,阿母每日至少念叨不下十次,如今见了人,待说个半刻钟,自然能想起我们来。”
他又忍受不了地摇摇头,“幸好本宅地处贵地,无闲人往来,否则撑着一顿好打,我也得先让他们进府里再哭去。”
义山听了,差点笑出声。
果不其然,知母莫若子,张氏稍解思念之情后,婢子递上巾帕拭过泪,握着顾淮的手回身,恢复到雍容的贵妇人姿态,方与萧珏问好。
张氏一颗心全在顾淮身上,众人入了府,稍坐片刻后便散了,萧正显自知今夜抢不过阿母,朝顾淮递了个‘明儿见’的眼神,亲自送九叔父去院子歇息。
待萧正显揖礼退出,斥下婢仆,萧珏才拢着眉头问义山:“你可看出,小儿对我与张氏,似有不同?”
义山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仔细回想后,挠挠脖子道:“淮小郎似乎与女君更亲?这不是理当如此吗。”
萧珏微眯双眼,自言自语道:“总觉有些不对”
顾淮被留在张氏院里说了好半天话,饶是信里都交代过,张氏依然忍不住问,顾淮乖乖回答,丝毫不见不耐,亏得他记性好,有所隐瞒的也没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