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柔柔的冬月也探出头来。
义山晚上喝了不少鹿血,燥热得睡不着,出来散火,未料在廊下见着萧珏,惊讶道:“将军,你怎的也睡不着?”
萧珏看着义山走进,“又贪多了?”
“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时候饿怕了,吃什么都恨不得填满肚子。”义山嘿嘿笑道,见萧珏神色不对,疑惑道:“可是小郎吵着你了?”
萧珏蹙眉道:“非是他闹,只是今日方知,小儿空有勇性,却怀妇人之仁,不是个能拿刀的。”
义山摸摸脑袋,“小郎毕竟年纪尚小”
萧珏摇摇头,“最勇最悍少年郎,不知人事,因无知所以无畏,因不懂敬畏而不知性命轻重。我观小儿神色,分明有悲悯意。”
“那又如何,小郎君练武强身便可,将军你可别指着他能上场杀敌,将来啊,必定还得以文入仕。”没旁人在,义山与萧珏说话随意的很,胆大地嘟囔道:“要我说,小郎君并不见得有多喜欢从军,只因不愿拂了将军你的一厢情愿,一直强迫自己忍耐罢了。”
“我曾与小郎近奴张德闲谈,来襄阳之前,张氏女君简直把郎君当女郎娇养,若不是他莫名其妙对将军你起了仰慕之心硬要追随,人现在用得着委屈在这破屋子里过夜?”
“哎,也不知小郎到底看上将军什么,如此乖巧听话。明明在学观读得好好的,又被王道长看中,怎么也该是起家i shu郎,步步高升的坦途。”
义山分析得正兴起,萧珏冷冷地瞥来一眼,道:“你既闲来无事,去挖两坛子酒来。”
“”义山暗骂自己多嘴,不敢再提醒将军小郎再有两年半就该被张氏女君要回去,苦着脸满园找酒去了。那隐士最爱埋酒,给人挖了百来年还没空,也他娘的是个人才。
翌日天还未亮,顾淮睡得正美,被萧珏以直接掀了被子这种极其‘残忍’的方式叫起,他坐在寒风中面有菜色地穿衣时,止不住的想:老板的心啊,大概是石头做的!
冬狩季后,年关很快来临。
魏人也好c蛮人盗匪也罢,谁也不会在这吉庆日子里缺德挑事,营里无重要军情,留了正常值守的军主兵士,其他人腊月起便陆续放了假。
初七,顾淮与萧珏一道回了城。
今年天气尤寒。临近过年,客商云集的襄阳城官道上车马如龙,人流不断,道边石榴树裹上了厚厚的蒲蒿,有些枝丫上还被有心人系了喜庆的红布条。
城里城外,一团欢喜。
顾淮想到长长的年假,想到贴心的张德与四婢们,想到萧珏昨日良心发现说这段日子不拘着他练武习文,高兴得一路都在乐。
他那白纱帽遮挡的并不严实,萧珏骑马靠得近一些,便能清晰地看见小郎笑眯眯的唇角,先是忍俊不禁,随即若有所思。
进了太守府,前厅正堂乌压压一片人,有婢仆有僚属。陆攸之领着五郎上前,含笑揖礼。顾淮不耐寒暄,习惯性扯了扯萧珏的袖子,道:“阿叔,我想先回院子。”
萧珏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去吧。”
这一幕看似寻常,陆攸之却微眯双眼,心中隐约生出一股不安来。
顾淮回了他的小院,张德与四婢们喜极而泣,团团围住他好久。时隔两月,他再次享受到了久违的贵宾式fu u,衣来伸手,食来张口,连杯茶都没舍得让他自个儿倒。被忠仆们用饱含怜惜的眼神热切盯着,顾淮觉得自己差不多是被当成个废人了。
第二天是腊日,萧珩在刺史府设宴,一大早,顾淮与五郎换了新衣,坐上马车,由萧珏领着,往子城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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