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心头一浪高过一浪,脸上却不露半分。在攻略对象面前还用得着想,妥妥的单项选择题好吗。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当兵的苦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这样,阿叔说的没错。”
王渊深吸口气,冷秋风寒,却比不上他的心凉。
萧珏垂下眼眸,轻勾唇角道:“王公不必担忧,我既让小儿随营,自会亲手教导他文学,该懂的,一样也不会落下。”
俗言文无第一,正儿八经说来,萧珏之文采,并不逊于王渊。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顾淮身板僵直,他觉得这个坑太深了,他可能会死在里面。
有萧珏这话,提心吊胆的张德等人方缓过口气。王渊却意难平,他不顾及萧氏,萧珏又何尝给他面子?若是没合那眼缘,走掉一小郎倒也无妨,可他偏偏上了心。
他贵为天之骄子,少有求而不得之时,抱着期望教导顾淮,谁料这小郎真是洒脱,真有胆色,听听这话,可不是至今半点也没把他放心上。
王渊难掩失望,看向顾淮。
顾淮一直把王渊当教导主任臭道士,可这会子却被看得莫名心虚,头一次对王渊乖巧诚挚地说道:“我知道先生看重我,一心想让我成材,虽然你总吓唬要罚我,但我心里清楚你是为我好。不过我就是块顽石,经不起先生雕琢。先生美意,我十分感动,却不敢受。”
“原因有二,其一,我本就是因仰慕阿叔,欲跟随左右,才辞别从母远行至襄阳,阿叔如今肯收我入营,还愿意亲自教导我,我简直欣喜若狂。”顾淮心在滴血,面不改色地胡说,“其二,先生风流天下皆知,我却如朽木,如果被收入门下,屡教无改,日后恐怕有辱先生清名。”
顾淮一旦认真发言,那效果真不是吹。萧珏又被明着捧了不提,王渊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不失望了,改为爱恨交织,喜得是小郎并非冷心冷肺,也知从他角度考虑劝解宽慰,恨是嫉妒萧珏何德何能,竟得小郎如此看重。
比同萧珏,他只差个将军名号,小郎莫不是真的尚武?
王渊一声太息,涩然笑道:“淮小郎,勿要妄自菲薄,我平日说你顽愚只是气话,你天资极高,但肯用心,前途定然坦荡可期。”他姿态傲岸地饮下一杯茶,又深深看了眼顾淮,向萧珏揖礼作别。僮仆也似其主,淡然行礼,退步出门外。
顾淮这一刻,才是真的被感动了,怔怔地目送王渊远去。
萧珏看他神色,淡淡道:“我未知会你退学一事,又拒了王公之愿,你可有不满?”
顾淮还感动?立刻不敢动了,掉转头来表示忠心,“怎么会,阿叔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为了避免太狗腿,他又神色天真地加了句,“当然,有违道义之事我是不做的。”
萧珏满意地离开了,徒留下张德与婢女们面面相觑,各自眼神里都是恐慌。
顾淮不知道他这个从军是怎么个从法,联想到现代军训,再加上听来的萧珏治军甚严,他自己掂量了下,婢女是肯定不能带,没人伺候洗漱,衣服是不是要自己洗?兵营里被子干净吗?宿舍是大通铺还是单间?李厨子也不能带,军中伙食会不会很难吃?
顾淮越想越不想活。最后他决定萧珏什么样他就什么样,死缠烂打也得提高到同一档次。
张德也是万万想不到锦衣玉食的小郎君会去从军,急得整天团团转,愁眉苦脸地收拾了些行礼,时不时还要抹把泪。
过了两日,义山大清早过来让顾淮动身起行。因前夜里传过话,义山来时,顾淮正抄手站在廊下,望着那阴阴欲雨的天色发呆。
冷气来得令人猝不及防,再过几日便要立冬,襄阳湿寒,此时已呵气成烟,顾淮披着薄款狐白裘,小脸也白白净净,俨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