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周若山特地修整了头型,身穿笔挺的西装,迈着矫健的步伐,容光焕发地走进会场,还不时地与早到的各科室主任颔首致意。
当他走到了前排,刚想去占居中的座位,又觉着不妥,便坐到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周若山昨天回到家中,晚饭都没顾上吃,抄起电话,就向亲朋好友通报了这个喜讯,他的岳父大人还安排了庆功晚宴,只等着来日会议结束,欧阳诚麟和冯晓军满脸沮丧地退出历史的舞台,那他便顺理成章地开始主持医院的全面工作,晚上就可以带着老婆孩子,与岳父岳母一道,举家欢庆,共贺加官进爵。
也许过于兴奋,周若山整夜没睡,先给老婆足斤足两地交了回公粮,又在心里谋划着即将铺开的宏图伟业,好不容易盼到了天亮,简单吃了几个煎蛋,便匆匆地赶到了理发店,精心修剪了一番,才来到了医院。
冯晓军似乎也没睡好,双眼泛着血丝,走到周若山的身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别过脸去,随意捡了个座位,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
等到会场里差不多坐满了,欧阳诚麟才陪同着省纪检委的同志,快步走了进来,也许是因为案件牵扯到欧阳诚麟,他并没有按照惯例,在主席台上作陪,而是留在了台下,悄声坐到了靠边的椅子上。
看到欧阳诚麟所坐的位置,周若山感到自己又增添了几分胜算,不禁在心头暗自窃喜了一番。
省纪检委的同志先就案件的基本情况做了通报,最后才开始宣读处理决定,当周若山听到这份文件的标题,就觉得脑袋嗡了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与此同时,整个会场的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周若山,周若山顿时汗流浃背,强装镇定,身子木然地坐在那里,可魂魄却不知所踪,犹如行尸走肉那般,默默地承受着万箭穿心之痛。
省纪检委的同志已经念到了文件的结尾处:“鉴于周若山捏造事实,诬陷他人的行为,省纪检委决定给予周若山开除党籍的处分,并建议组织部门,令其停职反省,等候安置...”
剩下的话,周若山再也听不清楚了,只看见大家纷纷走出会场,而冯晓军拿着那份《关于周若山实名诬陷他人的处理意见》,啪的一声,拍到了他的面前,还鄙夷地扫了他一眼,随后便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过去。
周若山坐在空无一人的会场里,只觉着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如今却到了梦醒时分,脑子里乱蓬蓬地一团糟,不知拿什么去补救,这场自编自导的独角戏带来的恶果。
有句俗语说得好,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周若山玩火自焚,终于撞到了南墙,这才开始痛定思痛,幡然悔悟,不禁在心中懊丧地念道,唉,离开了欧阳诚麟这位伯乐,他又算个啥啊,是什么把自己变得忘乎所以,自断后路的,又是什么让自己得意忘形,不顾一切地班门弄斧,自取灭亡的?
周若山一遍遍地拷问着自己,却又剪不断理还乱,锥心泣血,悔恨交加,满腹的惆怅,却无人诉说,只怪自己少了份明智,多了些狂野,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却覆水难收,自作自受,不知如何收场。
同事们的看法,领导们的责备,周若山都可以不在乎,唯独想起妻子满含着殷切的目光,还有年迈的老岳父或许正在赶往菜市场的路上,他好比百虫噬心,苦不堪言。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北岛的这两句诗,把人心刻画得入木三分,力透纸背。欧阳诚麟送走了省纪检委的同志,心里并不轻松,让他如牛重负的却不是祸起萧墙,而是惦念着周若山逢此变故,如何才能抬起头来,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就当欧阳诚麟转身进门之际,忽听谁喊了一声,快看呀,有人跳楼了。
欧阳诚麟连忙倒退几步,举头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