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斜阳,也在渐至逼近的暗色中,缓缓隐退至地平线下。
甘棠院的书房中,烛光轻轻摇曳,端坐在书案后头的谢安娘,轻柔地将古旧的书页翻过,只专注的望着手中的古籍,并未有开口的打算。
自晚膳过后,便被叫至书房的水霞,隔着雕花红漆的书案,偷偷拿眼打量了一眼谢安娘,内心是止不住的忐忑难安。
在这静默的空间中,好似连时间也开始凝滞不前,一分一秒被无限的延长、伸展,就似是要将人永远困在这无声地压抑中,永生难逃。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谢安娘许是终于意识到了,这书房中还站着一人,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可是府中家生子?”
水霞微垂着头,满是恭敬地回道:“回小姐,奴婢是自愿被卖进来的,并不是府中的家生子。”
“不用这么拘着,抬起头来罢。”谢安娘抬眸望了她一眼,轻声说道。
顿了顿,这才又接着道:“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叫云落,被分在了大厨房做帮工,你们姐妹关系想必不错吧?”
带着人回到甘棠院后,谢安娘便遣了消息最是灵通的喜儿,去打听了水霞平时都与些甚么人接触,既是觉得这人可疑,那她定是要好好查上一番的。
正要抬起头的水霞,听得后一句问话,微不可查的稍顿了一下。
在三房之时,她乍然见得自己亲手挑出来的布料,不禁有种做贼心虚的惊惶感,一时间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这让她之后也是懊恼不已。
这一路上提着心走了过来,也不见谢安娘有要发难的举动,她便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谢安娘真的只是单纯地缺人手,便将她讨要了过来。
可这会儿听着谢安娘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话,她却觉得自己的心似是又被吊了起来,架在了滚烫烫的油锅之上,一个不小心,便将是万劫不复。因而回答问题之时,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了甚么。
她头虽是抬了起来,可却并未直视着坐在书案后头的谢安娘,只将视线落在地板上,规规矩矩地回着:“回小姐,奴婢与妹妹一母同胞,又是一同进来的,难免会感情深厚些。”
谢安娘盯着水霞,自是没有错过那一瞬的停顿,只是她却并未点破,反而是将话题一转:“听三婶说,你可是她身旁的得力干将,连送来的那几匹布料都是你帮着挑选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听得那布料二字,水霞的神经更是紧绷,态度愈发的谦卑与恭谨:“二小姐谬赞了,为夫人排忧解难,这些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是吗?”谢安娘将手中的书慢慢合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有你这样‘忠心为主’的奴婢,三婶可真是福气!”
随即,却是执起书案上的砚台,“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并怒声斥道:“只怕你忠心的另有其人!你倒是想得周全,竟是借三婶的手来加害于我!”
被砸到自己脚下的砚台吓了一跳,那飞溅的墨汁有几滴落在了她的裙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渲染开了,似是一朵朵盛开的黑色花朵,缠绕在她身上,似是要将她拖入地狱。
只听得水霞“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伏在地上连连叩头,颤抖着为自己辩解:“二小姐,您、您真的误会了!奴婢对夫人一向忠心耿耿,那日也只是见得夫人实在是苦恼,这才大着胆子给了两句建议。奴婢真的不知道那布料是有问题的!”
谢安娘闻言,一双沉静的眸中却是一片了然,果真如此!
其实她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这事儿就是水霞干得,先前的静默只是在作势,而突发的暴怒却是为了打人一个措手不防。
她可并没有明确的说过,那布料是有问题的,只不过是给了点暗示性地引导,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