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红豆(上)
红豆红豆(上)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嗯……嗯……哎,哥,下一句是啥?”我摘下厚重的头盔,露出乌黑的头发,像个水里出来的狗一样,甩掉了一头的汗。“好好稳住,别尽想那些骚操作,等熬过今晚,你回去慢慢看书。”
夜色就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去,对于所有人来说,可能眼睛一睁一闭就过了,可是我们这种人不行,必须睁着眼睛,看一天一天地流逝。我们是边防部队,站在祖国最西南边,一边是雪山,一边是平原。我和我哥,驻扎在尼泊尔与祖国的交界线,我俩见过最多的人,就是偷渡者,往往有一些不自觉的人,要去拿自己生命闯一闯。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这条线,守住这个界碑。
晚上九点交接班的时候,是我最愉悦的时候。把两只站到发酸的腿往床上一搭,长叹一口气,把一天的惆怅全部都抒发出去。这个边防小哨站,几乎不能用小来形容,要想想,十八岁之前,我可是住的两层阁楼,从外门走到卧室七弯八拐地都要用几分钟。哪像现在这乱七八糟的样子,辣鸡,是人住的吗?一扇不知啥时候刮阵风就能倒的木门,进门稍不注意便是一个狗吃屎,爬起来,还没把腿打直,这屋子便已经一览无余。当然,这只是刚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景象,因为太过惊悚,至今记忆犹新。后来,国家步入小康社会,生活水平高了,自然也得分我们一份对吧,于是我和我哥就“搬家”了。一个不锈钢板房,还带个楼梯,门前的院子可以算是庭院,嗯……挺美好的。两个床中间当块隔板,完美,两室一厅。的确,挺小康。我们这里说鸟不拉屎还真是,能看见除了我和我哥的活物,就是来送补给的那个小班长了。有些日子,我怀疑党中央是不是真把我们忘了,可说到底,这国土还是国土,再多,也不可能像富豪那样手往包里一揣,从容一甩,丢出一张一百块顺便赠送一句“免费”便一走了之。无论是一个岛礁还是一寸土地,都属于我们。这三年来我有了这么高的觉悟,我哥还算很欣慰。
换班了,我就嗅着铁锈的腥味,往回走。正摸出一张照片来准备发会呆,他就用5.2视力的雷达扫描到我了:“你个鳖孙,不好好放哨,整天逮着照片看,能看出朵花来啊!”
“我……还就一朵花了我,我是王八,你是啥,大王八!”
“滚滚滚滚滚,睡觉去。”一连五个滚是他的特长,能在一秒钟清楚伶俐地喷出来。“怎么,又想她了呢?”
“切,要你管……”我拽紧照片,慢悠悠地回去了。作为哥哥,也要表现出他的大度,宽宏大量嘛,让着我有啥不好。
我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进书中,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就是那个照片上的姑娘……
很难想象两个高校高材生跑去搞边防吧,事实上,我和我哥早就约好了。那个女孩,是我大学同学,眉清目秀,尘鱼落雁,闭月羞花,一见钟情,呃……好吧,是夸张了点,不过的确很喜欢她,本来打算毕业了就去告白,结果我哥拉着我跑的比谁还快,还没见到她一面,我就已经坐飞机到西南军区了。尴尬啊。于是,三年的日子,就这么在照片,书信中度过。她其实也早就知道我很喜欢她,只是她没说,后来大三我了解到我哥好像也很喜欢她,不过对于这件事,从小都是哥哥照顾我,于是对于她也让步了,我哥这个人,怎么说,心地很宽,很乐观,从来不会因为一些事和我闹翻。最后,我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拖来送补给的小哥哥帮忙带封信回去,就这样联系了三年了。最后,她回我,给了我电话号码,不过,这破地方,就算有信号,也懒得安电话。好在有一台电视,很不错。有一次,我鼓起勇气去卫生院借了电话,打了过去,结果他妈的居然没接。好了,介绍就说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