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二年的深冬,掩盖在茫茫白雪之下的永安城似乎比往常更显得死气沉沉。当东大门随着绞索升起的时候,那隆隆声像天雷一般一下下敲打在整座城内外的人的心里。
城门拉起,门外的人,赫然正是垂垂老矣的刘璋。刘备占了锦城之后,将刘璋迁往了荆南的公安,后来荆州被孙权攻下,刘璋奇货可居地又落入孙权手上。
现在,是刘璋这枚棋子发挥他作用的时候了。
奇怪的是,守门的卫兵并没有对刘璋有任何盘查,仿佛他依然是这座城市,这整片川府之国的主人一般,畅通无阻地直接进入到城内。身边跟随着刘璋的儿子,刘阐,以及蜀汉的昭德将军简雍,并有两名侍卫。
简简单单的一行五人伴着马车轱辘的滚动,直接去往永安宫中。马车内的刘璋已经老得不像人样,他伸出干枯的手撩起马车的帘门,布满皱纹的眼眶渐渐有些湿润。这是他离开了整整十年的故土啊!十年的囚徒生活,也让这位曾经的一地之主迅速衰老。
骑马走在马车旁边的简雍对刘璋的感怀并没有太多触动。作为本次引蛇出洞的执行者,事情的顺利超出了他的预期。几个月前,他接到刘备密令,让他找到陆逊,并诱骗陆逊蜀汉内部不和,简雍作为最早的元老要和东州派联手压制荆州派在蜀中的势力,但需要刘璋出面,利用他的威望,在刘备死后重新成为蜀主。没想到陆逊爽快地答应了简雍,刚开始简雍也狐疑陆逊这么顺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但看到如枯灯一般的刘璋,他就明白过来了,刘璋也没有几天命了,他的儿子刘阐势单力薄,成不了事。与其让刘璋默默老死在公安,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能在蜀汉倒腾出点什么风浪。
但这次把刘阐都带来了,也算是斩草除根,成功清除刘璋留下的隐患。
马车在永安宫门前停下。永安宫本来就是府衙改建,并没有真正的皇宫那样重重落落几道门。刘璋正艰难地下车,门内传来刘备的声音:“季玉年事已高,不必下马了。”
马车犹豫了一下,随着宫门大开,还是缓缓开了进去。
刘备就在庭院中间,精神矍铄,身旁一文一武,分别是诸葛亮和陈到。
刘璋终于还是在刘阐的搀扶下,巍颤颤地走下马车。深冬严寒,刘璋拢着手,散发着一股行将入木的腐朽之气,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四面的高大院墙就像牢笼一样,把自己关着。
“老夫,”刘璋提了一口气,“十年前从蜀宫出去,到了公安的别苑,又回到白帝的院墙中。这人生呐,当真是一个牢笼接着一个牢笼。可喜可贺,老夫马上就要走了。这个世界老夫是待够咯。”
“季玉别来无恙。”刘备这才拱手作揖。
“玄德啊玄德,我们就没有什么别不别的了,反正很快也到下面再聚首喽。”
“季玉说得是,但临走前总得为子嗣理一理门前雪。”刘备说罢,瞄了一眼刘阐。
“父亲,不是说我们回来夺回益州的吗?”刘阐终于觉得不对,猛然问刘璋。
刘璋颤着气深深地叹了一声,“孩子啊,就你这头脑,活着也是受辱,不如跟父亲落叶归根的好。”
刘阐一听,吓得噗通跪下,抱着刘璋的大腿哭道,“父亲!孩儿还不想死啊!孩子不称帝了,只要不用死,孩子做牛做马也可以!”
“畜生!”刘璋怒道,仿佛用上了余下的全部力气,踹了他一脚,“留你在世上也是辱没了我刘家的威仪。”
说罢,刘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快步走到刘备跟前,“请借玄德宝剑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