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在朝歌城中,忽然得报,说已然擒获了石虎,不禁愕然。
他心说那混蛋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难道果然是想西遁去投晋人么?再一琢磨,不对,这都好几个月了,彼若真有投晋之心,一路潜行,估计连裴该的酒水都能喝上啦可是这会儿逮着他,又有啥用啊?
部曲禀报说,石虎是自投罗网的——“彼在衙前,高呼要见天王请罪,我等执械相向,彼却不逃,也不抵抗,就此束手受擒。”
石勒颇感诧异,就命将石虎押将上来。时候不大,石虎背着两手,身上几乎缠满绑绳,大步迈入,随即“扑通”一声,就双膝跪倒在了石勒面前。
石勒瞠目道:“汝还有脸来见朕么?!”
石虎一脑袋磕在地上,“嘭”的一声,几乎整座厅堂都在震颤。就听他大声说道:“臣死罪!昔日一时愤恨,不合害了郭氏兄妹性命,复追杀丈人郭敖,因惧陛下雷霆之怒,逃遁乡间。然而臣生为陛下之侄,死为皇赵之臣,岂有丝毫悖逆陛下之意啊?故而今日特来向陛下请罪!”
石勒冷哼道:“若止都内械斗,念汝功高,或者可全性命,然竟敢畏罪逃去——汝以为朕之律法,都是虚设的么?今来请罪,不过晚死几日罢了!”当即下令将石虎推将下去,斩首示众。
可是好几名部曲扑上来拉扯石虎,却都扯不动。石虎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还望陛下海量宽宏,容罪臣将功折罪!
“今杀罪臣,虽息陛下之怒,却终无益于国。臣亦知局势危急,恳请陛下速速北还襄国,聚集各方兵马,再与晋寇决一死战。臣愿为陛下死守朝歌,不使晋寇一人一卒入城——若欲入时,除非践踏臣的尸骨而前!
“陛下,昔臣随太后自并州来归,此身便属陛下,然望为陛下战死,不愿身受刑戮——还望陛下千万允准!”
说着话,“咚咚咚”地磕头不止。
他这不提王太后还则罢了,既提起太后来,石勒不禁深感悲怆,面露哀戚之色。左右将吏一瞧,天王这是动心了吧?正好谁都不敢留守朝歌——那基本上就是一个“死”字——于是纷纷解劝,说既然石虎有这份心思,不如陛下暂赦其罪,允其留守御晋吧。
张敬素来党同程遐,不但与张宾常起龃龉,还妄图除去石虎。可是到了这个生死关头,石虎反倒成为了一根救命稻草,再者说了,石虎若守朝歌,肯定十死无生啊,不过将其首级暂寄项上,将来再送给晋人罢了,有何不可?就此也劝说石勒:“石虎潜踪数月,若不露面,陛下何以擒之啊?则其此来,为陛下效死之心当出至诚。
“昔日诸将,论勇猛便少有及于石虎者,而今败军之中,更无人可望其项背。若朝歌可守,唯石虎与陛下耳,唯防万一,陛下绝不可留,只可寄望石虎。恳请陛下为国家计,暂赦石虎之罪,允其戴罪立功。”
石勒无奈,只得下令解开了石虎的绑绳,随即戟指喝道:“汝之名爵,前皆褫夺,今暂赦汝罪,署为朝歌令”顿了一顿,加上一句——“领牙门将军。若能固守朝歌不失,前罪皆可抵偿;若守朝歌一月而援军不至,亦准汝弃城归襄国,前罪减其三等。汝可甘愿么?”
石虎虽然释缚,却仍不起,只是趴在地上继续磕头:“臣所愿也,必为陛下死守朝歌!”
于是石勒趁着晋军尚未合围之际,匆匆遁出朝歌北门,留下石虎与五千人守备。旋即晋军便将城池团团包围起来,祖逖遣一支骑兵去追石勒,北上三十里不及,只得黯然退返。
晋军从河内、荥阳一路猛追过来,三四百里地,其实也渐成强弩之末了,尤其还把不少的敌城放在了身后,始终都是祸患。此时稳扎稳打犹可,再想轻兵急进,赶杀石勒,危险系数必将疾增,祖逖再怎么觊觎石勒的首级,也必须得权衡轻重,停下脚步了。
不禁自嘲地顾左右道:“固知羯贼奸滑,不易擒也。”随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