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遐游子远颇有些懊悔投靠了裴该虽然也是身不由己因为徐州军中无论文官还是武将,大多对他侧目而视,除裴该和荐主殷峤外,就没谁瞧得起他。本来嘛,游氏在冯翊郡内勉强可算是大姓,放诸整个天下,排名相当靠后,游遐本人也无远名,则他被殷峤拔之于黎庶之间,裴该初见便授予记事督的要职,谁又可能心服?
众人都知道裴该用人不论出身,但你总不能不看履历吧?这个游子远虽然举过孝廉,但从前连小吏都没当过,他有什么资格一步登天呢?即便裴嶷,也对裴该的这一任命心怀疑虑。
所以大家伙儿都猜想,游子远不过是千金马骨,是裴该用来招抚关中士人而摆出来的样子货罢了。可惜,冯翊郡内屡遭兵燹,大族多数南逃而至长安,甚至还有不少干脆跑汉中去了,也就游遐这路货色还勉强能够捡得起来,锉子里拔将军,被裴该当稻草给捞在了手中。
游遐对于周边环境的认知是很敏锐的,他很快便察觉了这一风向,自己心里也纳闷啊,裴侍中究竟瞧中我什么了?即便想拿我做榜样,招抚关中士人,也可以先给个百石的书吏做吧……然而势又不敢请辞,尤其强敌在外,这会儿请辞,怕会被人误会想临阵脱逃,甚至有投胡之意哪!
他回想起初见之日,裴该曾经半开玩笑的,说想请自己去游说虚除部,于是当虚除大军来至城下后,就数次三番跑去向裴该请命不管是否能成,我孤身而敢入虎穴,若能安然归来,想必军中不至于再有太多怪话了吧。
可惜裴该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婉拒了游遐的自荐。
其实裴该是舍不得,怕有危险尤其在亲自鞭打了梁胥之后却又不便明言,便道:“虚除远来,岂有不战即愿和之理啊?且我闻伊余恃其勇名,素来骄横,则若不能先夺其气,又如何以言辞动其心?子远无须心急,必有仰仗于卿的一日。”
今天甄随在阵上擒获伊余的时候,游遐正在伏案疾书裴该把案头工作几乎全都交给他了,他得写信向包括万年麴允和长安索在内的各路人马求取援兵忽然听闻此事,就急匆匆地来找裴该,请求裴该纵放伊余归去。
旁边儿甄随正腆着脸在求赏赐呢,闻言大怒,冲过去一把便揪住了游遐的衣领,提起拳头来瞄着对方面门,恨声道:“老爷辛苦擒来,汝却说要放?难道汝是胡狗的奸细不成么?!”
裴该呵斥道:“放手,不可得罪游记室!”
甄随悻悻然撒开手,但嘴里却还不依不饶:“我昔日曾听都督说古,有名大将于阵上擒获敌酋,结果却被国君放了,那大将当面啐国君唾沫,说啥来着……武夫什么什么力拘,妇人又如何如何?”
游遐面无表情地瞟他一眼:“可是‘武夫力而拘诸原,妇人暂而免诸国,堕军实而长寇仇,亡无日矣’?此先轸之唾晋襄公也。”
“对对,正是此语!”
裴该瞪了甄随一言,命其闭嘴,然后转向游遐:“子远何以欲纵放伊余啊?请以教我。”
游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朝着裴该深深一揖,回答道:“末吏虽任城内事,亦曾亲登城上,以观贼势,且每闻明公、裴长史、陶司马等言及战事。数日来胡部、虚除交替来攻,互不配合,可见刘曜未能服伊余之心,掌虚除军柄。今若于阵前杀伊余,则虚除气沮,必然退去;然生致之,彼等则必谋夺还,不肯遽退。刘曜乃可趁此机会,或利诱,或力迫,以夺虚除全军。两部配合,其势更雄,必将难制还望明公三思啊。”
游遐这段话说得条理清晰,言辞也不晦涩,没夹带什么成语、典故,所以就连甄随都大致能够听懂。甄随当即就说了,既然如此,那咱们赶紧把伊余给杀了呗,脑袋掷出城外,不就行了?
游遐说不可“我若杀伊余,其兵虽暂退,然从此晋与虚除之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