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罕是从底层升上来的军官,虽然作战极为英勇,但对逃生之道也十分擅长。他知道这时候不是逞一时之勇的时候,带着一百骑兵五百步兵顶着大雨去攻打一座看起来戒备森严的关口,那不是英勇,是愚蠢。
所以他也不管后面的步卒,“那些汉人的死活关我什么事?”他就带着这样的想法,带着骑兵一路跑回支棱。随即派了两路信使,一路前往万劫方向禀报主帅唆都,另一路前往东边名为内旁的关隘禀报守关将领那日松。随即将回来那些骑兵聚集起来,严令他们禁止透露可利关失守的军情。半天之后那些民夫也零零散散地回到关内,蒙罕又一一将他们看管起来,避免走漏风声。入夜时分蒙罕点了点人数,足足有两百多人没回来。
他心里打鼓,这事情要走漏了风声,怕不是要坏了丞相的灭国大计?如今刚刚进入雨季,攻城难度倍增,士气低落。这时候如果再传出去有宋军断了后路的消息,那些新附的降军汉人岂不是要造反了吗?
深夜里,他也睡不着觉,站在城门上顶着斗笠默默思索应当如何应对。旁边都是不明就里的士卒。这时候城门西边突然有人大喊道:“快开城门呐!我要死了!可利关被宋人打下来了!”蒙罕听到下面的喊声,心里一哆嗦,差点从城墙上掉下去。
他听到是布日古德的声音,赶紧气急败坏地大喊道:“你他妈的闭嘴!现在就给吊篮!”
他先吩咐了士兵莫要开城门,也不管雨天路滑,急步从城墙侧面的楼梯上走下来,亲自拎起起绳索和竹筐,路上还绊了个跟头,等到把布日古德拉上来,他也惊呆了。只见这个倒霉的可利关守将脸上神色极为惨白,眼睛微闭着,身上还有血迹未干,浑身湿透,披着甲蜷缩在竹筐里极为可怜。蒙罕回头一看,城墙上众人眼中都是一片惊惶神色。
“完了。”他默默闭上眼睛,“完了,这么多人听到,消息如何控制得住?”
事到如今,他最初那股“等你上来先抽一巴掌”的想法渐渐消散,心中颓意再也无法掩饰,只是脱下斗篷给那布日古德披上,叫他好好休息。这家伙顶雨在外面折腾了五天,看这凄惨的样子似乎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蒙罕心里烦躁,也不避雨,就在漆黑的城里转悠了起来。几乎无意识地绕城走了一大圈,许多士兵只是惊慌失措,以为宋人复国了。可他是蒙军中少有的极具大局观的人,一向以唆都为学习的榜样。他很清楚,大宋是不可能一举复国的,这定是小股残余部队从哪条小路绕了过来。
可是随着雨季的到来,宋人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可利,这些消息会无法避免地传扬开来,唆都丞相的安南战略已经彻底完了。哪怕他真的封锁了消息,宋人派个信使趁着大雨穿过支棱和内旁之间的山地也很难防范。这样万劫城的安南军必然得到消息,士气大振。这些宋人能顶着三百多人的守军攻下可利,可以估算敌人手中至少有一千人。
而丞相手中是没有兵力去跟这股宋人周旋的,可粮道断了又不可能不打通,从前方本来就十分吃紧的攻城军队中抽出两千甚至三千左右兵力与宋人周旋,其实真的不影响大局。要命的是丞相手中的部队绝大部分都是宋人!派宋人回来打宋人是不可能的,派蒙古人回来的话,一旦消息传开宋人哗变,丞相很可能无法压制,连命都很难保住。这时候哪能抽出兵力照顾后路?
大势去矣!蒙罕茫然地看着大雨,随着雨季的到来,安南军的防守也是越来越顽强。元军进攻本来就越来越艰难了,这时候他似乎看到宋人用的秤上,一块微不足道的秤砣已经落在安南人那边,而己方的秤杆已经高高翘起。更可悲的是,他就是距离最近的那个见证者,却无能为力。
“都怪九皇子!脱欢那厮如果不是为了争功抽走了丞相麾下最精锐的部队,在丞相的指挥下安南早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