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走边停,三个时辰后天色慢慢暗了。夕阳照在出了汗的皮肤上痒痒的,蚊虫也开始多了起来。
老葛头说:“不对,我们走到沮水边了,应该往北走啊。”
“平时我们打猎怎么走的?”
“跟着兽印走啊。”
“现在我们要跟水脉走。”
老葛头只有听话的份。亦步亦趋了。
方蒙说:“前面是清风寨,我们在那歇夜吧。”
老葛头“嗯”了一声,“嗯”在喉咙口的,只有牙齿和舌头能听得到。
青风客舍。门口一个破灯笼在昏暗中摇曳着,鬼火似的。门倒是开着,屋里点了一只庭燎,半边屋亮着,半边屋暗着。方蒙和老葛头走进去没人来招呼。
“小二,”老葛头喊了一声。
方蒙坐里边一张案前,案面白乎乎的,估计店里油水也不足。
总算有人出来了,一个脚上沾了点泥巴的小伙子出来说:“我家掌柜生病,刚去地里拔了一把蒲公英来去火,耽搁了,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方蒙不说话,盯了他脚看。脚指甲上有泥沾在上边。干泥是不会上脚的。
小伙子顺着他的眼光也低头看自己的脚。脏了,地里回来的脚能干净吗?但还是下意识地用脚趾相互间搓了搓,然后再看方蒙好奇的眼神,也好奇了,说:“脚上有什么看的?”
方蒙说:“脚上泥巴是哪来的?”
小伙子笑了:“泥巴当然是从地里来的。”
方蒙蹲下去用手指把泥巴剥下来,放鼻子下闻了闻,说:“走,带我去看看泥巴。”
小伙子摇了摇头,心想掌柜有病,难不成这人也有病?但顾客的要求总得满足,说:“那地方比较远,吃了去还是去了吃?”
方蒙等不及了,拔脚就往门外走。
夏日的月光都有热量,白光。龟裂的地面在月光下像是张开了许许多多的嘴,争着要水喝。往远处看,白乎乎的路面像是一条河面,一道道缝隙就如水面上漾起的涟漪。
方蒙一个劲地催小伙子快走。
有泥巴的地方离客舍很远,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一座小山丘边上,有一狭长条深色的泥地。
方蒙踩了踩地,脚跟上有滑腻的感觉,沿着深色走,脚趾也开始滑腻了,稀稀拉拉几株蒲公英在那儿摇头晃脑,再边上是干巴巴的芦苇。
“这里原来是河?”方蒙问伙计。
伙计摇摇头,说:“这儿荒凉,我们村上人从不到这儿来,这次掌柜生病,附近的蒲公英都干死了,我找了好半天才在这个地方找到,原来是不是河真不知道哎。”
月光开始柔媚了,地面有了潮气。方蒙开始想象原来的光景:一大片河塘,波光粼粼,芦苇搔首,花儿弄姿他用手抠了点泥巴闻了闻,有点水气,又走到边上踩芦苇,芦苇杆子在脚下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散发出沧桑劳累的气息。他蹲了下去,发现两只螺蛳夹在芦苇中间,张大了发干的嘴巴对天空抒发着渴望。他的心在胸口横七竖八狂跳,肩膀都有起伏了。
伙计跟在他后边,看到了肩膀的起伏,越发好奇了,轻轻地问边上的老葛头:“他真有病?”
老葛头说:“他有相思病,想水想出来的毛病。”
但老葛头也看到了泥地,还有那几株倒伏的芦苇,庄稼人都知道那是近水芦苇。他更佩服方蒙了,看着方蒙用脚量地的背影,笑了,脸上的表情因为愚昧而变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