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人,疲惫的马。
姒悦快马加鞭,他要赶到霍太山清风口的家中去看笑笑。
前面就是清风口。
傍晚。
夕阳一半掉在了葛藤的枝蔓下头,悬浮在上的一半,犹抱琵琶,依依不舍,不肯离去又无可奈何,半张脸憋得通红。月亮倒是大方,清清白白升在了半空。远处林中一缕炊烟在清风中袅袅娜娜,袅娜到高处化烟为云,淡淡地罩在圆月上。广寒宫不再隐隐约约,抬眼就是。
姒悦似乎听到了广寒宫中笑笑的笑声。
笑笑没有姓没有名,因为爱笑,姒悦叫她笑笑。
笑笑的广寒宫就在山里。
进山没有路,因为走的人不多,所以没有路。要到有炊烟的地方去,只能顺着葛藤走。
葛藤很长,互相缠绕着,不分不离,依偎缱绻,植物界似乎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集体婚礼,葛男葛女相拥着往山中漫步。
炊烟是从葛藤深处一间茅屋的烟囱里冒出来的,这本来就是做饭的时间。
山中幽静,走得近了,似有柴火毕剥声,衬托出山间比寂然无声更静的静。
茅屋里隐约传出孩子稚嫩的哭声。哭声像笑声,“哎哎”喜怒哀乐全“哎”在里头了。这是家的召唤。这种召唤让人猝不及防,感人至深。
姒悦站不稳了,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冲动,跌跌撞撞撞进屋内。
不用敲门,门是敞着的,屋里人似已知道他今天要回。
“你回来了。”这是笑笑的问候。
笑笑抱着一个孩子走近姒悦,说:“是女儿,”然后冲他笑一笑,说:“鼻子像你,眼睛像我。”
话还没有说完,姒悦已经抢过了孩子,两个相像的鼻子做了一个亲密接触,然后凝视。父亲对女儿的爱大致就是这样的,慈祥外面裏着一层严肃,笑容单单集中在眼睛,把“我”的爱从眼神中传出,一点一点地输给另一个“我”。
“”,孩子不哭了,她在接受着爱,尔后,“噗哧”一声笑了。
“眼睛像你,笑起来更像。”姒悦看着孩子的眼睛,再看笑笑的眼睛,看得痴了,沉湎了。每次看到这双眼睛他都会痴。
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是在一年前。
山里的更深处有一个大庄园,庄主姓姒,有莘氏首富。姒悦因为避祸躲进山里,姒家大爷收留了他,赐姒姓,又见他成天板着脸,从来不笑,给他取名叫悦。悦,形声,从心,乐也。
姒悦是个孤儿。原来别人对他的称呼是“大个子”。到底个子有多大,份量有多重,全是毛估毛算的。“大个子”后来有名有姓了,都上姒姓家谱了,七斤八两都上了秤。
笑笑是姒家庄园的采葛女,父母早亡,也是孤儿。采葛的孤儿。
葛是一种植物,是老天赐给山里人的生命之藤。葛藤的茎叶可以炒着吃,或者煲汤;藤干可以编篮,或者做鞋;藤干煮了之后可以拉成丝织布;葛根还可以做药。
姒悦在姒家庄园生了一场大病,笑笑用葛根熬了汤药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两个孤儿原本就像两根孤独的拇指,碰在一起稍微一晃动就有了意思。这意思连哑巴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姒家老爷让两个孤儿成亲了,搬到庄院外的葛藤谷居住。
葛藤谷是豁达的,谁当主人它都欢迎。绵绵的葛藤编织了一条朴实的人生箴言:劳动可以创造一切。
姒悦的家相当于葛艺园博屋,柜是葛